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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章
他们来时没多少行李，走时也干脆利落。
许苍松站在卧室门口，沉默地望着独自忙碌的阮朵朵。
她蹲在粉色行李箱旁，身影小小一团。
扎起来的马尾不知何时散开，长发随她动作微微摇晃着，就像风中的嫩绿小草……
八月末，天气的变化比人的情绪来得更快。
突如其来的暴雨把他们堵在了马路中央。
豆大的雨珠从漆黑苍穹沉沉坠下，噼啪声中，行人纷纷从他们身侧跑过。
许苍松拎着两个行李箱，腾不出手去牵阮朵朵。
“前面有公交车站，你跟紧我。”踩着硕大水花匆匆前行，直到走出十多步远，才赫然发现阮朵朵并没跟上来。
许苍松着急地回眸去看。
连成线的雨幕之中，站在原地的阮朵朵正仰头望着天。
暴雨劈头浇在她头顶，路灯微弱的光芒似乎照不进这黑暗的世界。
这幅画面就像是一把刀子。
许苍松喉口莫名一阵烧灼。
他晦暗的眼神透过密集的雨线，定定落在她瘦弱单薄的身躯上。
松开手里的行李箱，许苍松疾步走到阮朵朵身前，拉住她冰凉的手。
两人都是一身的湿淋淋，连握在一起的手也不停往下滴着水。
把阮朵朵带到公交亭，许苍松折身走进雨幕，去取丢在马路上的两个箱子。
不过几分钟，热闹的街道已变得空洞而沉寂。
除了偶尔呼啸而过的车辆，再看不到什么身影。
许久都拦不到空出租车，淋成落汤鸡的许苍松走回公交亭下，蹙紧了眉头。
看着埋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阮朵朵，许苍松从行李箱找出件厚外套，紧紧披在她湿淋淋的肩上。
“再忍一下，我去拦车。”
“等雨停。”
“嗯？”
她嗓音夹杂在雨声中，许苍松听不清。
阮朵朵抬起雾濛濛的眼睛：“没车愿意载我们的，不如等雨停！”
一阵疾风刮来，带着偏斜的雨飞到他们身上。
阮朵朵尾音颤栗。
许苍松看着狼狈的阮朵朵，可以想象此刻的自己有多落魄。
雨越下越大，碗口大的水花从他脚畔一直蔓延到望不见的黑暗深处。
许苍松攥紧了拳。
冰凉的雨拍在他脸上，却早已感觉不到冷。
如果只是他独身一人。
应该不算什么……
许苍松站在檐边，前面是阮朵朵，后面是猛烈的风和雨。
假如一个男人走到连自己的妻子都护不住的地步，还有什么资格谈及家庭？
或许阮朵朵跟他离婚是对的。
人生过于漫长，没有钱没有未来，他要用什么去构建一片没有风雨只有阳光的天地给她？
满脸都是水，连睫毛仿佛都在下雨。
许苍松低垂着眉眼，噼啪声阵阵回荡耳畔，嘈杂不停。
他突然想笑，所以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和底气？是什么让他有勇气将阮朵朵捆绑在他身边？
思绪混乱。
右脚跟下意识后退，许苍松突然想痛痛快快淋一场雨。
“小心。”手腕蓦地被抓住，阮朵朵杏眼澄澈地看着他，“后面是台阶。”
许苍松蓦地怔住，他眨去粘在睫毛上的小水珠，模糊的眼帘终于倒映出她巴掌大的清晰小脸。
似乎没发现他的反常，阮朵朵视线逡巡四周，伸手往他后背指：“斜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我们可以借卫生间换套衣服！”
许苍松呆滞地看着阮朵朵拎起粉色行李箱，然后手上被塞了个大的纯黑行李箱。
雨势渐大。
阮朵朵鼓起勇气看了眼雨幕，咬咬牙，抓着许苍松的手俯首冲了进去。
一路快跑。
许苍松双腿麻木地跟着往前，视线一直都凝在她湿淋淋的脸上。
小便利店柜台后坐着个蔫蔫打瞌睡的小姑娘，雨大生意清冷。
阮朵朵站在玻璃门外，踮脚往内探，旋即用胳膊肘杵许苍松：“你去，美男计比较好用。”
许苍松看她一直在揉搓裸/露在外的胳膊，顾不上淋湿人家的地板，很平静地走到柜台前：“不好意思，可不可以借用卫生间让我妻子换套衣服，谢谢！”
小姑娘微微拧眉，抬起头的瞬间却一脸激动：“啊啊啊，你是演那个什么年什么华电影的明星吗？”
许苍松愣了半拍：“抱歉，不是。”
小姑娘有些狐疑，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张完美得有些过分的俊颜，细声嘀咕：“真不是吗？那你是别的什么明星吗？”
“不是。”许苍松不愿阮朵朵久等，尽管难堪还是继续问，“可不可以麻烦借用下卫生间？”
被这么一双黑曜石般的眼睛认真诚恳地凝视着，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
小姑娘含羞点点头，跟着看向玻璃门外。
果然看见一抹瘦削苗条的女人身影。
时刻留意动静的阮朵朵掐准机会，快步走进便利店。
她也有点尴尬：“不好意思，我们把地板弄湿了。”
小姑娘干笑着摆手：“没关系。”又伸手往里指，“你们一直往里走然后左拐就是了。”
目送两人消失在视线尽头，小姑娘羡慕地抿抿唇。
男帅女美，郎才女貌。
也太太太太登对了吧？
就像童话里的王子与公主。
不过真正的王子公主在这样的雨夜应该在城堡喝红酒跳华尔兹？
小姑娘耸肩摇摇头，这么大的雨，小夫妻淋成这副模样，还带着行李在深夜里奔波，也实在不容易。果然这年头面包还是爱情重要很多的呢！
离开时许苍松买了两罐热咖啡和雨伞，再三道谢之后才和阮朵朵走出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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