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的讨论七嘴八舌，什么猜测都有，姜墨看了两眼，心一个劲地往肚子里沉。要不是为了方便拉上陆修恺，他也不会迫不得已选择本区的法院开庭，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隐婚这么多年，一朝爆出来，后面的麻烦事肯定更多。
姜墨不动声色地把微信群屏蔽了，又看到陆修恺给他发了的长长的短信。他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其实他对陆修恺说不上恨意，离婚，实则是无奈之举，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他姜墨从小就是个高傲的人，高傲到他不容许自己因为这些感情的挫败而难过，他把手机关上，一点也不想理会陆修恺在短信上的那句：“盼回复”。
姜墨在远安律师事务所没有别的案子，因为跟陆修恺协议离婚，他必须早点把从前接手的陆空地产公司的各种纠纷理清楚，交接给下一位律师。陆空地产成立十几年，大大小小的官司打过上百起，姜墨单是把这些资料整理出来，就费了不少功夫。
他鼠标划得飞快，最终停在一个文件夹上。
那是二十多年前的一个案子。
他的目光在加密文件夹上停顿了两秒，最终右键彻底删除。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姜墨拎着手提电脑快步出去，他今天约了负责给他的离婚官司开庭的法官，除了要为自己爽约没到庭的事情表示歉意，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探探法官的口风，这个离婚官司，在他看来能够稳赢，前提是陆修恺不能在其中瞎掺和。
可惜姜墨是怕什么来什么。他刚出事务所的大门，就见门口一辆拉风的跑车，车边上站着一个人，西装笔挺，倒三角的身材加上棱角分明的下巴线，赚足了回头率。
姜墨下意识想退回去，无奈陆修恺已经看见了他。
“姜墨！”纪越白故意大声地喊他。
姜墨只得停下步子：“你来做什么？该说的我们去法庭上说吧。”
纪越白腆着脸，一把拉住了姜墨的手腕：“一起吃晚饭？”
“我已经约了人。”姜墨一边说一边想推开他，可是纪越白拉得太紧，以至于两人拉拉扯扯之间，已经有不少同事在往这边频频侧目。
姜墨是三天两头上法律版面的知名律师，陆修恺是三天两头上经济版面的著名商人，这两人的八卦，真是值得一看。
纪越白拿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你约了谁？没关系，那就一起吃，我保证在旁边一言不发当个背景板。”
姜墨瞧着他的样子，气极反笑，道：“行，那一起吧。”
纪越白瞧着姜墨这么麻利地上了车，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屁颠屁颠地过去给姜墨当司机。
他上车第一眼就故意去看姜墨的座位，可惜姜墨早就把安全带扣上了，没给他当绅士的机会。纪越白略微失望，问姜墨：“你们约的什么地方？”
“前面人民路跟江北路交口。”
纪越白朝着方向走，下班的路上有点堵，他倒是乐得跟姜墨多待一会。姜墨微微闭着眼，显然不打算跟他闲聊，纪越白也不自讨没趣，打开了车里的音乐，他今天是有备而来，音乐一放出来，就瞧见姜墨的眼皮子动了动，心里悄悄欢喜。
这歌是西班牙的一首民谣。大学毕业那年，陆修恺跟姜墨求婚，用的就是这首歌当背景音乐，那时候也是在车里，姜墨满心激动地接下了陆修恺的戒指，两人温存了一阵，车里的气氛被音乐烘托得很好。姜墨问陆修恺：“这是什么歌？”
陆修恺笨拙地答：“我也不知道，就是听到这首好听，就存下来了。”
姜墨一直也就不求甚解，直到有一次在车载广播上听到音乐节目的主持人介绍这首歌，才这知道这是一首歌颂母爱的西班牙民谣。
姜墨此时听着这首歌，心里一片冰凉。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的感情就如这首歌一样，是个乌龙。陆修恺给他什么，他就接受，从来不去追究这东西背后的故事，等有一天让他看见了真相，才会如此失望和可笑。
也许自己在这段失败的感情里，也是要责任的。姜墨脑子里胡乱地想着。
车子艰难地在下班高峰里走走停停，终于到了地方。
纪越白抬头一看前面是法院的大门，吓了一跳：“你不会是带我上法院吧？”
姜墨白了他一眼：“想多了，现在法官早就下班了。”他指了指法院对面路上的一家餐厅，说，“靠那边停。”
纪越白这才安心，停在了餐厅门口。
两人一同下车，这里的服务生显然对姜墨很熟悉，招呼到：“姜律师，李法官已经到了，在楼上等您。”
纪越白黑着脸：这绕来绕去，还是见法官。
他跟着姜墨上楼。姜墨熟稔地跟法官打招呼：“李法官，不好意思久等了，有点堵车。”
李法官跟姜墨寒暄了两句，看到后面进门的陆修恺，显然十分诧异：“这是……”
纪越白上前自我介绍：“您好，我是姜墨的老攻陆修恺。”
李法官面上透着古怪，就是知道，他才会惊讶，这姜律师不是跟陆修恺闹离婚呢吗？怎么今天还一起登场了？
姜墨尴尬地对法官笑笑，说：“先点餐吧，您吃点什么？”
李法官随意点了几个菜，开饭之前，纪越白完美地践行了他的诺言——当一个背景板，一句话都不多说。
等到开饭后，姜墨终于跟李法官聊到了正题：“其实今天约您出来，主要还是想问一下，我跟陆修恺的离婚官司，您看我胜诉的把握大吗？”
李法官似有若无地瞥了一眼陆修恺，说：“如果分居两年的证据被当庭采信，应该没有问题。”
姜墨稍稍安心，这时候，纪越白十分体贴地往他碗里夹菜，从藕条到蛤蜊，都是姜墨爱的清淡口味。
姜墨冷着脸，当着李法官的面子说：“陆修恺，你这是做戏给法官看？”
纪越白连忙拿出自己十二分的演技，真诚地摇摇头，一边摇头，一边动作娴熟地用刀叉剥下一只虾尾，放到了姜墨的碗里。
姜墨尴尬地朝李法官笑笑，说：“让您见笑了，其实陆修恺是不同意离婚。”
李法官：我看出来了……
姜墨又说：“可是我跟陆修恺真的感情已经破裂了。”
纪越白无声地又往姜墨碗里放了一只蛤蜊。
李法官：这我没看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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