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春深昏昏沉沉地下了楼,牛叔正和牛婶在柜台前小声嘀咕着什么,曲黎正在门口蹲着,而阿林连影子都没了。
牛叔牛婶见到谢春深下来,终于忍不住了,靠了过来。
牛叔语重心长道:“春深,都这么些天了,你就算生阿酒的气也该够了,让阿酒回来吧,啊?”
牛婶也在旁帮腔:“对呀,让阿酒回来吧。”
谢春深不吭声,牛叔生气道:“也不知你这是怎么了,以前从来没见你像这次这么犟,过两天酒馆的酒卖完了,你就又要开始亏本了,到时候你连哭的地方都找不到!”
“亏本就亏本,亏光了就关门。”
牛叔听了一扭头进了厨房,牛婶还要再说些什么,阿林却气冲冲地从门外进来了。
他把手中的抹布往桌上使劲儿一摔,然后坐在了凳子上,吹胡子瞪眼道:“谁也不用劝谢春深了!阿酒到对面的福泰酒楼里当伙计去了,现在想把阿酒找回来,人家还不会来了呢!”
酒馆的几人都呆了,谁也没有说话。
谢春深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转身上了楼梯,声音清冷:
“那正好,以后你们再也不要提让阿酒回来的事了。”
可是曲黎分明听着谢春深的声音里有一股子恼意。
这几日,雪下得很大,屋子里的火炉从早到晚烧着倒也冻不死人。
昨夜又下了一夜的雪,天快亮时终于是停住了,只是异常的冷,谢春深竟然被冻醒了,于是便披上衣服推开了窗户。
外面都是雪白的,只是冷,刺骨的冷,可是谢春深却这样站了许久,仿佛是在发呆,又仿佛是在想事情。
一个人影渐渐走近了,当那人走到酒馆门前的时候,谢春深终于看清那人是阿酒。
阿酒忽然抬头往谢春深的窗子看了看,吓得谢春深急忙躲到了墙后面,他躲了许久才敢看窗外,而刚才还站在街上的阿酒已经没了影子。
今年的冬天是这样的冷,以至于让谢春深得了风寒,高烧让他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中被灌了许多苦涩的药汁,这样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是清醒过来。
屋子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但是火炉倒是烧得很旺,想来刚才还是有人在的。谢春深觉得腹中空空如也,便想到楼下去找些吃的,可是发现手脚没有什么力气,勉强走到了楼下就赶紧坐到了凳子上。
大堂里一个人都没有,厨房有些响动,想来是人都在厨房里了。
现在正是午后,阳光正好,谢春深便想在大堂坐一会儿。
风寒让他清瘦了些,脸色也很苍白,这样坐着阳光明媚的大堂中让他显得有些颓然。
可是他自己并不知道。
他坐了一会儿,门忽然开了,然后阳光一晃,屋里便站了一个人:王广。
王广脱下大衣,然后看着谢春深笑了一下,却并不说话。
若是往常,谢春深想必会和王广虚与委蛇一会儿,可是现在他大病初愈,并没有心思理王广有什么花花心思,于是只十分不耐地问道:“来干什么?”
王广也不生气,把衣服扔在了柜台上,然后自给自足地在柜台后面捣腾:“来看看你死没死,没死送你几刀。”
谢春深哂笑:“我哪里那么容易死。”
王广终于找到了酒,然后便放到了热水中烫着:“那倒是,要死你早就死了!”
王广烫好了酒,又拿了两个杯子,这才坐到谢春深旁边,给谢春深的杯子倒满了酒,挑衅道:“不怕死就陪我喝两杯?”
“要是死了我倒还要谢你。”
谢春深端起杯子,烈酒入了嘴,皱着眉头入了肚子,只觉喉咙火辣辣的。
两人都闷头喝酒,谁也不说话,不一会儿一壶酒就见了底。王广又去烫了一壶,然后又给谢春深倒满。
许是因为喝了酒的原因,王广的脸十分的红,他一仰头把杯子里的酒统统倒进了嘴里,然后醉眼朦胧地看着谢春深:
“谢春深,你知道这些年我多恨你么?”
谢春深没有说话,只抬眼看着王广。
王广又倒了一杯酒,一仰头就进了肚:“你知道,佳婉是我的妹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可是因为你,佳婉走了三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谢春深脸色又一丝动容,可是眨眼便又恢复原来的样子。
王广看了只觉胸间有一股火在烧,忍不住伸手狠狠抓住了谢春深的衣领:“谢春深,你总是这样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我恨极,恨极!”
谢春深终于开了口,他看着多年的老友,声音温和沙哑:“可是,阿广,我不能更不愿去骗你。”
“我宁愿你骗我!骗佳婉!这样她就不会因为被你的拒绝而一气远嫁!”
王广是这样的愤怒,可是谢春深却反而更加平静了,仿佛他知道,重新来过,他依旧会这样做。
“阿广,你知道的,我不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娶一个不喜欢的人,那样对佳婉也是不公平的。”
王广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得都喘不上气来,却是松开了谢春深的衣领:“谢春深,谢春深,你从生下来就没有被公平地对待过,你却还想着给别人公平?这是我听过的最好笑的事了。”
谢春深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脸都憋红了,良久才终于又抬头:“啊,因为我没有得到过,所以才更加想给别人。”
“可是你没有给阿酒公平。”王广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谢春深。
谢春深又开始咳嗽,却是没回答王广的问题,反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阿酒是个姑娘的?”
“她来你酒馆的那一天,在我还没见到她人的时候,我已经知道了她的祖宗十八代了。”
“梁戎呢?”
“人家儿子都能打酱油了,我只不过让他来给你的酒馆添把火。”
“隔壁茗香茶楼的说书人呢?”
“那是我衙门新聘的师爷,闲时便到茶楼去溜溜嘴。”
谢春深已经没有问题了,可是王广却还有话说:“你的胆子现在小了许多,像针鼻儿似的。”
谢春深端起杯子,脸色苍白,却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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