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沢田纲吉艰难地说出拒绝的言辞。眼前异色的眼眸在那一瞬间流露出的焦躁与哀恸几乎让他动摇，他只能垂下眼不再看他。
“对不起，骸，即使你这样说……”
但是——他叫了“纲吉”？少年第一次清晰地听见他的雾之守护者用如此柔和的语气呼唤他的名字。因为那异乎寻常的表现，沢田纲吉略微走神。
尖刻的术士极力控制着快要冲出牙关的斥责和诅咒，六道骸的手指铁箍般在男孩脆弱的手腕皮肤上留下指痕。当沢田纲吉忍不住发出疼痛的低叫时，他整个人才松懈下来。“Kufufufu……”蓝发少年慢慢放开了首领的手，他笑出声音，面上的神情怒极之后唯余诡谲，“算了。从你嘴里说出来，这不算什么出人意料的答案。”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反正……不过是我痴心妄想。”
“我不能离开Vongola，我有很多想做的事。至于Reborn，不管他那时来见我的目的是什么，后来他真的在意我的感受，也为我忏悔过。”沢田纲吉抬起眼，“我不敢奢望你理解，我不能选择不一样的命运……骸，就算这一次你决定不再站在我这边——”
六道骸的手忽然盖在他嘴上。
“这种话你应该在我冒着彻底消散的风险占据这个躯体之前说。”他面无表情道，“如果我打算停止愚蠢，那我只要安心去死就够了。”
诶……？迟钝的少年微微瞪大眼睛。
“可是因为你，”六道骸抿抿嘴唇，“我永远停止不了做这些愚蠢的事。”
“我永远不能停止，‘夺取你的身体，得到你的全部’，这个想法。”
“所以我很生气。”他一字一顿地说，“关于你永远不会听话这个现实。”
“骸——”
沢田纲吉的意识被术士所虚构的梦境排斥出来。灵魂经过一番自由落体运动，重重地落回到床上的肉体里。他喘着气清醒，双目失神地注视着眼前的虚空。
“你怎么了？”
婴儿稚嫩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Reborn的身形映着窗外路灯的光芒半隐半现。“Reborn。”沢田纲吉喃喃地念着家庭教师的名字。他看着眼前婴孩的小脸，一股深深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你在喊……”Reborn的眼睛隐没在阴影里，“六道骸的名字。”
沢田纲吉没有隐瞒：“我见到他了。”
年轻的首领目光游移：“我见到他……他变得和我的记忆里好不一样。只还是那么憎恨黑手党。”但好像不包括我。他顿了顿，“他对我说‘不要做Vongola的首领’。”
“‘不要走进污秽的世界’。”
沢田纲吉的视线定在Reborn身上：“还有‘离开Reborn’。”
婴儿沉默着，并不发表任何看法。
“直到现在，我也没办法想起来一丝一毫权力带给我的快乐。”褐发少年搓了搓脸，“我不期待那个位置能给我的一切……可我拒绝他，我让他生气，他把我从他的幻境里扔出来，因为我告诉他我不会离开Vongola，不会离开……你。”
他忍不住发出苦笑：“天啊……我都不知道我究竟是为了什么了。”
“……”
Reborn没有向他靠近。
婴儿站得远远的，在首领的自语结束好一会儿后才开口道：“这是你自己的想法，除了你以外，没人会知道为什么。”
“六道骸的想法也只是他的一己之见。”他平静的口气近乎冷漠，“沢田纲吉，如果你清楚自己的方向，那没有人可以左右你。六道骸不可以，我也不。”
“不要轻易被别人的话动摇……做个野心家也好，想逃跑也无所谓。说实在的，世界上总有无数替代选项，你不遇见我，也可能遇见别人，就像你不存在，此时此刻我也可能正在做别的事。当然Vongola必须要感谢你，因为你并不需要Vongola，是Vongola需要你，需要你的血脉……”
“当我知道你不是个真正的孩子之后，即使你选择另外的道路，我不会感到惊讶。”他略作停顿，“但要是你选择留在这条道路上，忍耐你的不满，为了你的更大的目标——”
——守护一个没有争斗的世界。给所爱之人永恒的安宁。
Reborn说：“你或许会得到更多你想要的。”
“如果，我是说如果，”然后他强调，“在这个过程中你不得不找个地方寄托你的痛苦，发散你的负面情绪，如果你认为那样使你感到轻松……”
“那么怨恨我。”婴儿说。
“如果你非要为你的命运找一个仇恨的对象，那么就怨恨我吧。”
“叮铃铃铃铃——”
沢田纲吉的注意力被打断。年轻的首领抬起头，看见教室里的同学们纷纷说笑着收拾起书包。他沉浸在短暂的记忆闪回里，Reborn关于“怨恨”的话言犹在耳。慢慢地放下手里的钢笔，他轻轻叹了口气。
“太狡猾了。”少年低声自语，“怎么可能怨恨你啊。”
“阿纲~！”
在狱寺隼人发飙守护十代目神圣不可侵犯的身体之前，山本武飞快地搭上沢田纲吉的肩膀爽朗地笑道：“今天棒球比赛结束后要去买新发售的游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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