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凉殿,正是这次武帝召见刘进的地方,它位于未央宫的北部,距离刘进一家居住的太子宫,倒不是很远。
时值六月,盛夏已至。
此时的长安城,温度已经很高了,城里的人们,就像那上林苑里耷拉着叶子的植物,无论老幼还是妇孺,都是无精打采的,就连市集中那些小商贩们的叫卖声,也都变得有气无力的。
只有清晨时分,朝阳乍出而未盛,以及黄昏之后落日西垂的那段时间,人们才如同回了魂一般,重新打起精神来。
刘进走到清凉殿时,离着正午还早,太阳没有升到头顶,还远算不上炙热。
饶是如此,他也是出了一身的汗,今晨刚换过的新衣,此时都快被汗渍浸湿,这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
但走进清凉殿的那一刻,他只感觉浑身一振,丝丝凉气扑面而来,驱散了一身的暑意。
“这殿内殿外,当真是冰火两重天啊!莫非,殿中放了驱暑的冰块?”
这种感觉让给了刘进一种幻像,他仿佛又穿回了二十一世纪,置身于凉爽舒适的空调屋里。
其实,刘进的感觉一点也没错,这清凉殿,就是空调屋,西汉的空调屋!
一年四季,春秋自不必说,最难度过的是夏冬二季。
凛人的寒冬,滴水成冰寒风刺骨,难耐的酷暑,烈日炎炎汗如雨下,这对绝大多数的古人来说,简直就是难熬的灾难,历朝历代,从不乏冻死热死的人。
但皇帝作为九五之尊、天下之主,自然不需要向普通人那样忍受寒冬和酷夏。
汉家的天子,夏天和冬天都有专门居住的宫室,一为温调室,一为清凉殿。
每逢夏季,皇帝都会带着随从和文书,搬到眼前的清凉殿,在此后的一段时间内,帝国的政务都会在这里完成
当然,避暑的地方也不是只有清凉殿,有时候,天子也会移驾他处,比如长安城北两百多里的甘泉宫。
小黄门常融亦步亦趋地走在前边,为刘进引着路,他微微弯着腰,行走时小心翼翼的,唯恐发出什么声响。
脚下虽是无声无息,常融的心里,却是各种念头不断翻涌:
“这几日,不仅是天气变得燥热难耐,就连陛下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暴躁了。
昨天晚上见过廷尉后,更是大发雷霆之怒,也不知道那廷尉向陛下禀报了何事,竟惹得陛下如此盛怒?”
昨日贴身服侍皇帝的乃是宦官苏文,他听对方说,陛下一怒之下,不仅将平日里心爱的一块玉壁摔得粉碎,一位宫女更是因为服侍不周,被下了掖庭狱。
他常融不过是一个小黄门,这个时候,可不敢触皇帝的霉头,不然的话,只怕是小命难保。
但这一切,他从见了刘进一直到现在,始终只口未提。
想到这里,他的脸上泛起了笑意,只是隐藏的很深,跟在身后的刘进更是不可能察觉得到。
接连转了好几个弯后,刘进的眼中,这才出现了武帝的身影。
只见他那有些年老的皇祖父,侧躺在一张巨大的石床之上,闭着双眼似在养神,他的身旁,有两名宫女,正手握蒲扇轻轻挥动,为他送去凉风。
刘进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却见房间中央的位置,摆着几只玉盘。
那玉盘不是常见的碧绿之色,而是鲜艳的紫色,刘进看着,只觉晶莹剔透、高贵典雅,想必传到后世定是价值连城!
缕缕白烟从那玉盘中飘散而出,那里装的,应该就是冰块了。
对付酷暑,古人没有后世的高科技,但充满智慧的他们也有自己的妙招,那就是冰块!
中国使用冰块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周朝。
在《周礼·天官》中,可以看到“凌人”的记载:“凌人掌冰正,岁十有二月,令斩冰,三其凌。”
这所谓的凌人,其实就是专门为周王室服务的采冰人,他们从冬天十二月,便开始采集天然的冰块,并运到专门的冰窖里保存,等到了需要用的时候,再取出来供贵族们享用。
这种采冰人的制度,从周朝一直传到了晚清,。
常融迈着小步,悄悄地走到刘彻身边,轻轻道了声:“陛下,皇长孙殿下到了。”
刘彻闻言,睁开了双眼,他动了动身子,找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接着看了看常融,随意道:“朕知道了,汝退下吧。”
“诺,奴婢告退!”
等常融躬身退下后,他这才扭了扭曲,看向了立在那里的刘进。
感受到上首投来的目光,刘进顿首拜道:“孙臣刘进,躬问皇祖父安!”
刘彻的话语悠悠传来:“朕躬安,长孙起来说话吧!”
刘进缓缓起身,还没等他完全站起身来呢,就听到了武帝的问话:
“进儿,汝昨日都去了何处?”
听到这话,刘进却没多少意外,对于廷尉韩常的性格,刘进虽然不是很了解,但在他看来,这件事武帝一定会知道的。
因为,他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帝王的视线,从来都不会只局限在皇宫之中。
皇帝的眼里,是天下,是万民,这长安城里,从来都不缺他的眼睛。
那就是绣衣使者,这个西汉时期的特务组织,他们是锦衣卫的老祖宗,这些人,是只忠于皇帝的一群人,他们把发生在全国各地的事,汇报给位于长安的总部,再汇总到竹简上,被送到刘彻的案前。
刘进组织了一下措辞,开口道:“回祖父大人,孙臣昨日和长平侯的卫弘,去了宫外。”
“吾等先是去了九市之中的柳市,接着······”
大概半刻钟后,刘进事无巨细地把昨天发生的事都讲了出来,他没想过隐瞒,也不敢隐瞒。
皇帝是一种特殊的生物,没错,在某种程度上,你必须把皇帝和其他的人分开来看,他们试图掌控一切,同时厌恶一切不在掌控之中的因素。
所以,不要想着隐藏,特别是他们很可能已经知道的事。
刘进讲完,只听武帝冷哼一声:“这些乱臣贼子,朕恨不得将他们碎尸万段!”
喜欢梦回天汉请大家收藏:(m.7huan.com)梦回天汉奇幻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