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办？”
艾里克闭上了眼，大声喊道：“不要看！”
所有人身体一抖，连忙也闭上了眼睛，空气中只剩下“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那些东西发出来的。
但声音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肉掌与泥土接触的黏腻声音，空气里散发着浓烈的腥臭味，像是腐烂的鱼一样。
“不要乱。”艾里克深深吸了一口气，“拔出剑，只要别和他们眼睛对上就没有事的。”
“对……对！”队长慌乱的声音响起来，“魔物只吃掉人类的感情，他们不吃肉，别直视他们的眼睛就行！”
冷静。冷静。
艾里克抽出剑，额头抵在冰冷的剑身上，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夕阳还未完全落下，借着昏暗的光线，他在剑身上看到了一双红色的眼睛。
它就在自己的身后，不足一米的地方。
他的手腕发出“咔哒”的一声，差点控制不住自己。
那是一个类似于人的东西，只是没有皮肤，血肉模糊的一团，它们蹲在地上，乍一看还以为是个猴子，但又比猴子的身形嶙峋了许多，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粗糙的泥制品——这是魔物，是恶魔的造物。
他们以人类的情绪为食物，一点点吞噬掉快乐、悲伤、嫉恨，只要和那红色的眼睛对上，连一点情绪的残渣都不会剩下。被吃掉的人就成了一具空壳，虽然还活着，却不再有任何感觉。
比这更糟的是，魔物吐进空壳里的气息会控制这具空壳，最后同样变成一团血肉，一只魔物。
有魔物进入了这个村庄，或许整个村庄的人都变成魔物了。
“不要……呜……不要啊……”
有人发出呜咽声，艾里克转了转剑柄，看到一个同伴紧紧闭着眼，眼泪和鼻涕一起从他脸上挂了下来。一只身形较小的魔物挂在他身上，长长的舌头在他脸上来回滑动。
若是不能控制情绪，泄露出的情感依旧会被吃掉。
“没用的，他们要疯了。”黑衣的男人盯着他自己的武器慢慢地靠了过来——艾里克现在才发现，他使用的是一把细长的刀，制式是他从未见过的。
“你还清醒吗？”
“还行。”
“那就好。”艾里克将手伸入怀中，摸索了一阵，掏出一个镜子样的东西递给身后的男人。
“这是什么？”
“刻印了法术的镜子，没有光也能照出东西来——魔法师的小玩意儿。”艾里克深吸了一口气，这东西躺在他的储物袋里都快发霉了，没想到今天倒是派上了用场。
原本遇到魔物时，战士们都会用布遮住眼睛，由一位魔法师将镜子里看到的东西通过魔法传递给他们。
“我记得……你是一个魔法师。”男人略带迟疑地说。
艾里克苦笑了一下，“我倒是想呢。”
“……”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从剑上已经看不到什么东西，艾里克闭上眼，凭借着记忆朝左手边刺了下去。顿时响起一阵“咯咯”的叫声，像是骨头摩擦的声音。
魔物也会痛吗……
这个疑问刚刚出现，艾里克就感到许多肉团攀上了自己的身体——它们原本被其他人的情感所吸引，现在估计是决定先来解决自己了。
冰冷湿滑的触感在脸上手上滑过，艾里克强迫自己不去想那都是什么：“你看得见吧？杀了它们！”
话音落下，一股冰冷的液体溅上了他的脸颊，腥臭味顿时传了开来。
艾里克的胸口猛地起伏了一下，这臭味如此刺鼻，像针似的扎进了他的大脑，顿时将一些埋藏在深处的记忆钓了出来。
“小心点，我们已经被包围了，别放松……”
有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却像是隔了层水膜似的听不真切。艾里克无暇去细听那声音，他已经被一片血红包围。
“他们马上就要变成怪物了！你怎么就是不听！”
“这个村子已经没有救了——烧掉——”
“他咬我！这小孩是不是已经变成怪物了！”
艾里克看到自己伸出手，他还记得那棵自己摘过果子的树，树上有一窝鸟，鸟飞进窗户，啄食面包屑。撒下面包屑的妇人有着和善的笑容，她叫自己：“艾里克，要乖啊……”
他想冲进去，可是却被人抓住了，无论怎么挣扎也逃不开。
整个村子安静地燃烧着，火星飘动间，他看见妇人木然的脸，眼神空洞没有丝毫表情，即使她的半个身子都在燃烧。
“妈妈——妈妈——”
艾里克睁开了眼。一股热流从他的脚底蹿起来，沿着脊梁涌上头顶，这热流如此充沛，在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感觉自己全身都轻飘飘的。
“我要——我要杀了你们——”
在潮水退到极限后，在潮水席卷而来前，总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宁静。艾里克的动作停滞了一秒，然后一阵白光从他身上喷涌出来，倾山倒柱地，铺天盖地地席卷了一切。
魔物还未发出声音，就在这白光中化为灰烬。艾里克恍惚中感到背后有什么东西被甩了出去，发出一声闷哼。
“妈妈……”
这白光足足持续了有十秒钟才渐渐散去。艾里克喘了一口气，无意识地抬起头，模糊的视线里能看到繁星摇晃，然后视线就翻转了过去——他跪在地上，意识陷入了昏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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