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月的夜，连星子都被遮蔽。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只有点点灯光照亮一小片地面。
“这都是什么鬼天气啊。”巡逻的侍卫暗暗抱怨，“看都看不见。”
他的同伴在空中张开手，微凉的夜风滑过指缝。
“起风了。”
厚重的乌云被拨开，皎洁的银月躺在半空中——今晚的月亮格外大，低低地悬在屋脊上，仿佛一伸手就能够到似的。
“咦？那是什么！”一个侍卫惊叫出来。
两个人影遥遥地站立在那屋脊上，背后的银月映衬出他们明快的影子。
但侍卫眨了眨眼睛，那两个人影又消失不见了，只是错觉而已。
“哪里啊？”
“刚刚还在那里的……”
“你别老是一惊一乍的好不好，我心脏要是出毛病一定是因为你。”
“真的有啊，刚刚还在的。”
“……你别说了，我背后都开始发毛了，怪可怕的。”
……
艾里克紧贴着墙根松了一口气，差点就被发现了。
他和兰斯两个人趁着今晚乌云密布，偷偷潜入了城主府，打算去窃那块石头。
不能说“偷”，勇者的事，怎么能说偷呢？
尽管兰斯对此嗤之以鼻，但这已经是艾里克最后的倔强。
“就是这里吗？”兰斯将脑袋伸过来，探测器上的指针直直地指向眼前的建筑。
“应该就是了。”艾里克收起探测器，他的声音透过蒙面巾显得有些闷闷的。“我们走。”
这是一座格外富丽堂皇的殿堂，巡逻的侍卫也分外小心，严密得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艾里克捉住兰斯的手，另一手捏碎了小小的卷轴，他们两人的身影渐渐变得透明，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这卷轴还挺好用的。”这是艾里克的声音。
“快点，这玩意儿时效很短，只有二十秒。”
“等等等等——你能换个姿势吗？我的胃被顶得很难受。”
“这样行吗？”
艾里克感受着自己被公主抱的姿势，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行吧行吧，就这样吧。”
兰斯小心地越过侍卫的头顶，落地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他轻巧地踩着墙壁之间的夹角，跃上了二楼的窗台。
一串黑色的脚印凭空在墙上出现，紧闭着的窗微微开了一条缝，又小心地阖上，这一切没有人发现。
脚刚沾地，隐身魔法就失效了。
兰斯蹙着眉道：“这个卷轴是不是年久失效了，怎么只有十秒？”
实际上是这个地方不对劲。艾里克伸手在墙壁上一捻，指尖就沾了一些粉末。
这些都是祛魔材料，虽然效果一般，但假如这么大的房间都是由祛魔材料打造而成，那简直称得上天价了。
“艾里克？”
艾里克抬起头，却见幽幽月光，如水般泼洒一地，在兰斯身上干净地淌过，虽然很微弱，却因着朦胧更显美感。
他忽地有了一种冲动，甚至不知道自己想要达到什么目的，却一心只想这么做。
“艾里克？”
兰斯见艾里克久久不说话，疑惑地上前问道：“怎么了？”
“兰斯……”
“嗯嗯？”
“你看到那个东西了吗？”
艾里克的脸色惨白，瞳孔颤抖，声音惶恐，兰斯从未见过他这样害怕的样子，他顿时感觉头皮一炸：“你——你说什么啊？”
“别回头，就在你、你身后。”
紧闭的室内，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洒下微弱的银光，所见的范围不过一步之内。兰斯可以听见微弱的风声，除此之外一片死寂。
他咽了咽口水，扯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别别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它在看着你。”
“额！！”
兰斯几次伸出手，只能勉强捉住艾里克的袖子，手抖成了筛糠，“它、它是怎么样的？”
“半透明的，浑身青紫肿胀，像是被水淹死的人，它在窗户那儿，跨过了栏杆……”
兰斯差点哭出来了，抽泣似的说：“这里不是二楼吗！”
“别动！它开窗了！”
兰斯脚软了软，耳边似乎真的响起了喑哑的窗户开合声，他睁大眼，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艾里克，我动不了了。”
“那怎么办？它快要进来了！”
“我我我不知道！救命啊……”
艾里克感到握着的手冰凉湿透，他一用力，兰斯就直直地倒进了他的怀中。
“别怕，我带你走啊。”
“嗯嗯嗯。”
兰斯从未有这么乖巧过，他紧紧揪着自己胸口的衣服，整张脸埋了进去，浑身都在细细地颤抖，丝毫也不敢动。
艾里克抑制住自己的大笑，他托起兰斯的脸，这张脸上布满了冷汗，黑发凌乱地黏在上面，右眼中蓄满了泪水，鼻尖微红，可怜得像只被吓坏的仓鼠。
他只是想吓一吓兰斯，本以为他就算害怕也会逞强地不肯承认，没想到效果这么好——好得出乎意料了。
“我们……我们快跑吧……”
兰斯软软地贴在艾里克身上，唇瓣无力地滑过颈侧，声音细小。
“别说话，别呼吸。”艾里克伸手捂住兰斯的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被闻到气息了。”
兰斯睁大眼睛，惶恐地点点头。
冰凉柔软的唇瓣在手心颤抖，艾里克看着缩成一团，拼命抱着自己脖子的兰斯，心里化成了一滩水。
他微微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兰斯的鼻尖，两个同样疯狂跳动的心跳声在鼓膜中躁动。
完蛋，好像把自己也玩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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