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尤也很久没见到林阿姨了, 谢尤一死后她没多久就和家里断了关系, 一走就是十多年, 这次回国，也忙得很, 没来得及探望。
林阿姨是个很瘦的女人, 和谢尤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对方。
似乎要在上面捕捉到从前的痕迹, 谢尤也就任由她看。
她从小就向往谢尤一的家庭氛围, 交谈的时候也很放松。
崔玟在一边看着, 觉得谢尤对林阿姨比对上次医院里的女人态度好多了。
她依旧有很多疑问，但问不出口，只能等谢尤和她说。
“我倒是经常听到你的消息。”
林阿姨在厨房做饭, 谢尤站在一边洗菜, 她实在是笨拙，叫她择个芹菜也能乱七八糟，让在客厅坐立不安的崔玟找到了机会，撸起袖子自告奋勇地要来。
“不用了不用了你们是客人。”
崔玟哎呀一声, 说：“阿姨你别见外，我比谢尤麻利多了。”
谢尤笑了一声, “是啊，她可厉害了。”
崔玟打下手实在是取材，切萝卜都能切出花来。
“你看看人家小妹妹。”
女人看了眼一边的谢尤, 笑着打趣。
谢尤嗯了一声, “我这不是天生就乱七八糟。”
这个词有点不对, 但谢尤实在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这种厨房灾难, 很多年前来这边，她煎个蛋都能炸了厨房，把崔玥和谢尤一吓死，吓完之后开始狂笑。
她实在是讨厌做饭，被谢尤一堵了一句你不喜欢做饭那你还是喜欢吃饭。
但她喜欢看人做饭。
只不过自己曾经的家实在没什么烟火气，太大，吃饭的时候才坐在一起，四个人坐一张老长的餐桌前，各自相隔一手臂那么长，头顶吊灯的光落下来都不能融化这个隔阂，想起来就索然无味。
谢尤一和崔玥的家就不会，谢尤一家吃饭喜欢聊天，谢叔叔是个风趣的男人，文学系的教授，年纪大了依旧风度翩翩，有时候崔玥和谢尤过去，还跟她们一块下飞行棋。
崔玥家没这么大，小楼小户，崔家奶奶很热情，家常菜吃得人念念不忘。
这些回忆嵌在她躯体里，一点点蚕食着她对生活的期待感，有时候恨不得长睡不醒，死在回忆的梦境里。
可又做不到。
“我就是天生丫鬟命。”
崔玟切完萝卜开始切藕，她那毛茸茸的长发被扎在了脑后，刘海也用发卡卡住了，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笑起来的时候元气满满，长辈倒是很喜欢。
“我怎么感觉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小崔。”
菜都做了两道了，林阿姨才冒出这么一句。
谢尤笑出了声，她手上捧着杯子倚着门框看着崔玟。
崔玟瞪了谢尤一眼，转头对林阿姨说：“我拍过戏。”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反倒是谢尤接了：“她可有出息了。”
被崔玟踩了一脚，觉得这句话阴阳怪气的。
“阿姨不懂这些，但还是知道二尤你是导演，大学一直念的就是这个吧？”
“是啊，”谢尤笑了笑，“也不知道能干什么。”
“无论干什么都要顾好身体啊，开心一点。”
长辈的叮嘱在谢尤这里很难得，她从小到大都没什么人关心她，谢家的亲戚本质上都是见风使舵，小辈还稍微好些。
只不过她没那么好脾气，以至于那些小毛孩看到她就瑟瑟发抖。
“会的会的。”
谢尤话刚说完，门外走近一个戴帽子的男人，看到谢尤哟了一声。
谢尤走过去接过对方的桶，“叔叔钓了这么多鱼？”
男人看到谢尤倒是挺高兴，皱纹都生动了不少，“我们谢大导演怎么有空过来啊，我学生最近都在讨论你的电影呢。”
“我这么出名呢？”
谢尤笑了笑。
“家里怎么多了个小姑娘？”
崔玟端着菜，看到男人打了个声招呼，“叔叔好，我是崔玥的妹妹。”
“谁？崔玥？小玥居然有这么小的妹妹？”
崔玟看上去年纪确实不大，虽然现在很多女孩十七八岁看着就很成熟，妆容和身材都能催熟，崔玟私底下看着还是很小。
哪怕成年了，那种感觉还是挥之不去。
“是啊，长得也有点像，不过得仔细看。”
林阿姨走了出来，看到谢尤拎着那桶里的鱼，“这么多？”
“大概是知道二尤要来，都想上钩？”
男人笑了笑，“我来给二尤做道红烧鱼。”
谢尤哎了一声，“不用麻烦了。”
“怎么能算麻烦呢？”
谢叔叔脾气挺倔，林阿姨拉了拉谢尤，叫她别客气了。
这顿饭崔玟也吃得很轻松，她不太喜欢去别人家吃饭，总觉得不自由。
但在谢家就完全没有那种拘束感。
氛围太让人喜欢了，有一种家的感觉，谢家的父母也很好说话。
饭后谢尤还是跟谢尤一的父母聊了几句。
当年他们的悲痛她还很深刻，以至于这么多年她也没敢再来。
哪怕谢叔叔说了这和她没关系。
“二尤你真的不用太自责，我们两个都走出来了，你也别成天想着了。”
谢叔叔切了个橙子，谢尤低了低头，嗯了一声。
“是我们没福气。”
林阿姨这么说，“没想到小玥居然，去年她还来看过我们。”
崔玟陡然抬起头，被林阿姨注意到了，“她不说我也不知道她有个妹妹。”
崔玟：“我姐每年都会来吗？”
林阿姨点头，“那孩子也轴。”
其实家长对崔玥和谢尤一的关系心知肚明，谢尤一的父母本来就是一个开明的人，谢尤一出事的时候还没跟父母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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