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灵鹊再来寻司徒瑾之际，凑巧单云端被王秉庸叫去他那间毡包内, 不知是为议论何事，而司徒瑾假充恹恹欲睡，无甚生气，便始终待在屋内。
如今鞑靼士兵把守人数显然骤减, 士气沉降，而灵鹊仍是昨日鞑靼女婢打扮, 垂首候着, 稍许不似之前那般左右张惶。
司徒瑾低声朝门外的灵鹊道了声：“快进来。”
半晌后，灵鹊踏入毡包内来, 待确认当下安全稳妥，便直言开口道：“大人，其实爷爷还有东西命我交给您。”
说着，她便将另一封信递上前来。
司徒瑾俊眉一挑，伸手接过，倒也不急着将那信展开，反是随口道了句：“孔老果然还备着一手。”
他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好似淡然没有任何情绪，令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着什么。
“还请大人赎罪，昨日确实是爷爷让我先瞒着您，并非灵鹊有意如此, ”灵鹊恭敬而立, 朝他解释道, “只因这信上内容关系重大，爷爷上京前万般嘱咐我，待我先来将您当下处境探个清楚，若是安全，次日再让我将这另一封信送来，他老人家常道，处事定要周全，不可铤而走险。”
司徒瑾浅笑示她，道：“无碍，与我猜得不差。”
如此，灵鹊这才放下心来，她知司徒瑾果然脾性和缓，并未对自己的做法有任何不满，便恢复本性大大咧咧道：“那大人快将信看了吧，我虽不知其中内容，且爷爷也未告知我接下来要如何做，但他吩咐了……得亲眼看着您将信读完才算将他的任务办妥。”
然司徒瑾却极其淡然道：“不必了。”
“什么？”灵鹊反应慢了半拍，她心说，从北陵来返虽不算麻烦，可奔波数里也不是闹着玩的，探守大人怎就突然来了这么一句，她忙道，“欸大人这信……！”
“嘘，”司徒瑾打断了她的话，又道，“信上的内容我大致猜到了。”
猜他许是还有话要继续往下说，灵鹊只顾倾耳细听，不觉屏住呼吸，生怕错漏了什么重中之重的要事。
而后司徒瑾果然又道：“灵鹊，你此趟不必急着先回去。”
语毕，灵鹊不觉问出了声：“大人可是有何吩咐？”
只听司徒瑾朝她低声道：“今夜我与你一同回北陵。”
.
暮色时分，不甚明亮。
毡包内，司徒瑾将单云端压在身下，跨坐在他腹部上，以一手挟住他两只手腕，朝上固稳，不让他动弹，得意非常：“……怕不怕。”
两人先前闹着玩，后见司徒瑾对两人‘力道’较真不已，单云端便任由着他一切举动，装作自己被钳制而无法施力，由下而上望着他，答他道：“怕。”
司徒瑾也知道他是在让着自己，既然是随便玩玩，他便更肆意妄为，挑起对方下巴捏了捏，又笑道：“二哥，其实我早该有所察觉的。”
他这话来得毫无征兆，令单云端不知所云，却对他这般孩子心性整蛊自己的行为好笑非常，嘴上问道：“察觉何事？”
“唔，”司徒瑾故作沉思状，并未挑明，只隐约其辞道，“应当在我十四岁那年。”
单云端顺着他的话有所追忆，嘴上先含糊道：“嗯？”
“那年我入宫不久，升至正三品侍卫，伴殿下侍读，”司徒瑾不疾不徐道来，“二哥为调查边塞军队被燕王抽调之事，自疆北回来，还带回了圣上为太子殿下苦寻多日的草灵丹……”
因他的话，单云端不觉忆起那年暖风迟日，碧草池塘，他于东宫隔着春池水涨远远见了司徒瑾一面，那画面好似就在眼前，并未过去多久。
司徒瑾也不知他想到何处，只顾自己继续往下说：“那几日后，大哥、伏昍与你我在君悦阁湊了一桌，关乎那夜发生之事，二哥还有印象吗？”
听闻单云端面色困惑，好似当真不知他所指何事，他不免轻轻摇了摇头。
司徒瑾来了兴致，故意吊他胃口，又问道：“二哥想知道吗？”
发觉对方在使坏，单云端顿然眉目皆是笑意，道：“师兄可是对司徒做了过分的事？”
当下脸皮极厚的司徒瑾只不住逗他，笑道：“正是。”
虽是得以如此回复，然单云端对于当年的自己始终饶有自知之明，他嘴上说着“师兄忘了”这般话，好似对司徒瑾所述之事不存猜疑，实际上，他却是觉着以自己当年的作为，与司徒瑾说上几句话的机会都甚是不多时，更谈何做出任何逾越的事。
“二哥别不信，”司徒瑾一猜便明了对方心中是如何想的，他如实道，“那晚在君悦阁，伏昍缠着要与你饮酒比拼，后来你俩都醉得不成样子，又因太晚怕叨扰将军府上……”
“……所以后来二哥是在门宗玄过的夜，这可应当没忘吧。”
这番提醒后，单云端终于回想起当晚之事。
——他确实是喝断片了，对后来的事没了意识。
当下，司徒瑾俯身贴近他，低声道：“是我将二哥扶回的房内。”
单云端有些怔住，心想该不会是他饮酒醉后对司徒做了什么有败德行之事。
“二哥并未对我做了什么，司徒骗你的，”司徒瑾瞧他稍有些紧张的模样，强忍住要逗他的坏心思，又好笑道，“夜里娄伯熬了一大锅醒酒汤，我呈去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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