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猪在垂死挣扎着,嗷嗷的叫唤声钻进了村庄里所有的耳朵,听来有点撕肝裂胆。不一会,猪的叫唤声就断了气。三个壮实的汉子已将那头猪摆平在宰板上,杀猪佬将那把沾满猪血的刀子在羊皮围腰上擦了擦。猪喉咙的豁口子哗哗向外喷着鲜红的血水,女主人正高高撅着屁股,捧着一个小木盆在下面接猪血。
田耕坐在自家的门槛上晒太阳,眼光没处放,就看斜对门人家杀年猪。猪已被几个捏刨子的将毛刮尽,白生生地在太阳下闪眼,田耕收回目光低下头。“爹,我要吃年猪肉!”儿子六指在背后扯扯田耕的衣角。
“吃你几巴掌”。田耕扭身一吼。六指吓得呜呜哭。田耕软下声来,“娃子,你是想吃年猪肉,还是想念书?”
六指说:我想吃年猪肉。”
“操,没出息的东西。”
六指又呜呜着去找娘。
其实田耕这几天一直在琢磨着怎么把年猪杀死。他已经去找过村主任三次了,求他开宰杀证。村主任说,你家还欠村里80元税费哩,不缴齐不开证,这叫揪猪尾巴,每年都这样,老规矩。田耕求情说,今年田里减收,手头紧,开开后门吧。村主任说,就是爷老子也不行。田耕杀猪的事就拖下了。本来他的箱子底下压着80多元钱,那是平日卖鸡蛋攒下的,留着开年后给六指交学费,怎么能动用哩。
这时,六指的娘拉着抹泪的儿子走拢来:“一年到头不杀头猪,咋叫户人家?人争一口气,树长一层皮,年猪一定得杀。”
田耕闷会儿,陡站起身说:“操,那怕六指念不成书了,也得杀。”
把钱扔在了村主任面前:“办证!”
村主任笑道:“不是说没钱交,咋有了?”
田耕气狠狠说:“这是六指的学费。
村主任怔一会儿道:“把税费交齐再说。”
田耕很排场地把年猪宰了后,故意去请村主任来吃年猪肉。村主任推辞说,过年了再来吃。
田耕心里嘲讽道:“有脸来?”
正月初三,田耕正坐在桌席上喝闷酒,村主任喊着拜年拜年,真的钻进屋来。正月对谁都该好好款待,田耕便喊村主任上桌喝酒,村主任说当然,我说过要来吃你的年猪肉的。
酒喝三杯,村主任招招手:“六指你过来。”六指愣愣地走拢去。村主任从兜里掏出一张100元的大票子,塞给他:“这是伯伯给你的压岁钱,听话,在学堂里要好好念书。”
六指娘见状,泪水涮涮地流出。
村主任说:“干嘛流泪呢?正月初几的,来高兴地喝一杯!”
田耕手颤颤地把一杯酒捧到村主任:“我敬你一杯……”
(原载《新村》1991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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