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先生警觉地向四周望了望,瞥了尸体一眼,然后拾起画卷,转身从草丛中拽出一把锄头,就地刨起坑来,原来他早有埋尸灭迹的准备。
冰冷的月光下,那人惨白的脸上双眼迷惑不解的直视着夜空,竟然是白衣书生。
智祥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动不动的站在树后。一直等到杨先生埋完了尸首返回了书舍,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回到松林里,然后绕道一路奔回家中。
“智祥,你怎么啦,跑得满头大汗?”瑛娘诧异的问道。
智祥没有说明,他不想让娘受到惊吓。
夜里,他躺在床上丝毫没有睡意。杨先生为了《洞天福地图》竟然葬送三条人命,络腮汉子和白衣书生杀人在先死不足惜,可是那个看守藏经阁的老和尚却是个好人,对智祥向来和蔼可亲。
另外,听说杨先生数年前从中原开封府来到报国寺,难道教书只是掩人耳目,其真实目的却是为这图而来?若如此,渡闲老和尚的《洞天福地图》里肯定隐藏有什么大秘密,否则不值得这些人拼死来争夺。
想起杨先生杀死白衣书生的那一掌,出手之狠辣,着实令人害怕。
送酒菜到他卧房,虽然没有碰上面,但杨先生一定会猜到是谁送的,他会不会杀人灭口,给自己也来上一掌。
杨先生平时嗓音沙哑,可那尖细刺耳的话音又的确发自他的身体,真的是奇怪。还有,《胎息炼气术》又究竟是本什么书呢。智祥辗转反侧越想越怕,要不要跟娘说,然后去报官府?
可是没有证据去报官也没用啊,他思前想后,鸡叫三遍,最终还是决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明早照常去上学。
清晨,书舍前,杨先生负手立于屋檐下。
智祥抑制住内心的慌乱,走上前开口说道:“杨先生,娘让我昨晚送来点酒菜,您不在,我就撂在桌子上了。”
杨先生神情懒散的望着智祥,口中哼了声,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屋里。
上课时,杨先生的目光时不时的瞟过来,别慌,智祥告诫自己,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放学了,智祥终于松了口气,收拾好东西正要起身。
“智祥,你留下来,我有话要问你。”杨先生突然说道。
智祥心中一紧,完了,肯定是被他发现了。
学童们陆续离开了书舍,最后屋内只剩下他们俩。
“智祥,昨日寺里辩偈会你也去了吧?”杨先生慢悠悠的问道。
“是的,我就站在窗外,”智祥如实答道,“还看见杨先生您坐在墙角打瞌睡呢。”
哼哼,老夫可不是打瞌睡而是在修炼胎息内功,也就是你小子这种门外汉才会这么认为。杨先生不动声色的心中暗想。
“回去跟你娘说,谢谢她送来的酒菜,”杨先生顿了顿,蓦地话题一转,“智祥,你对报国寺死人的事儿怎么看?”
来了,智祥心道。他假装想了想,然后说:“那个知府窦大人说是络腮汉子偷图杀了老和尚,之后又被别的坏人给杀了。”
“你想是谁杀了络腮大汉?”
“这个么,”智祥挠了挠头,“也许是……”
“是什么?”杨先生紧盯不放。
智祥鼻尖上沁出了汗珠,若是被他一直追问,迟早会露馅的,索性倒不如越接近真实来说反而不容易被怀疑。
“对了,是那个白衣书生。”智祥似乎恍然道。
“是么?”
“一定是他,我曾无意之间看见了白衣书生身上掉了一根铁针,知府大人说络腮汉子是被铁针毒杀的,不是他还能是谁。”智祥语气十分肯定。
“嗯,也有些道理。”杨先生的表情缓和了。
智祥悬着的一颗心落了下来。
杨先生又道:“智祥,你一个小孩子观察事物能够如此细致入微,实属难得呀。
那幅《洞天福地图》你也见过了,感觉它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么?”
智祥回忆起那幅图,墨点、水晕以及那个太阳和月亮,想了想说道:“我不懂书画,只觉得这副图既然叫洞天福地图,那么肯定就应该跟山洞有关了。”
“你说什么,山洞?”杨先生眼睛一亮。
“对啊,咱们峨眉山的山洞那么多,没准儿秘密就被渡闲禅师藏在哪个山洞之中?”智祥想了想说道。
“不错,你先回去吧,把篮子带上。”杨先生站起身来。
智祥如释重负,赶紧提着竹篮离开塾舍,出门时听到身后的杨先生嘴里喃喃道:“山洞,原来是山洞。”
油灯下,瑛娘仔细打量着儿子身上的兽皮背心,这是她花了几个晚上才缝制好的。
“娘,有点大了。”
“谁叫你长得这么快,大点可以多穿两年。”
“这背心穿起很暖和,是兔皮吗?”智祥摩挲着身上柔软的灰色细毛问道。
“娘也不知道,从箱子底翻出来的,天凉了,山上风又大,不穿暖和点上学要生病的。”瑛娘唠叨着。
早上,书舍前围拢着一群学童,门上贴着一张纸条,是杨先生的留言。他说今天有事不在,让学生们回家自习。大家高兴地蹦起来,可以痛快的玩上一天了。
智祥默默地站立门前,回想起昨天放学时的那场交谈,他断定杨先生一定是去找山洞了。
尽管杨先生似乎解除了对自己的怀疑,但还是要小心,那晚击杀白衣书生的惨烈一幕,至今心有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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