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路途中，扶苏变得很沉默。
嬴烨的话给他带来的冲击力太大了，以至于他久久无法释怀。
当人性面对考量的时候，任何人都很难做出来决断。
就如同后世一个非常简单的问题。
假如两个铁轨上，一个废弃铁轨上有一个小孩。一个铁轨上有三个小孩。你会掰动开关么？
如果你选择会，那是三十个三百个呢？
如果你依旧选择会，那么如果是两个铁轨都在运行状态呢？
其实这个问题选择会和不会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应该清楚自己掌握的是什么。
而扶苏，作为大秦未来的王，他掌握的是整个大秦两千万的百姓的生命。
他任何一个决定都会让无数人因此而丧命。
一个普通人可以以德服人，因为除了这个人没有人的利益会受到侵害。
可是如果扶苏选择以德服人，那么为他决定买单的将是整个大秦的百姓。
在这个封建社会，国家和个人是一体的，但是如果想要成为一个好的君王，必须要有明确的界限。
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做。
嬴烨从未否认扶苏的温润，这样的公子怎么可能不讨人喜欢。
可是也仅仅是讨人喜欢罢了。
扶苏难以反驳嬴烨所说的每一句话，正如他从咸阳来到陇西后的困惑。
有人告诉他，正是因为战争残酷，所以才要避免战争。
可是从未有人告诉过他，有些战争永远无法避免。
正如中原之如草原！
国与国之间是最简单的丛林关系，可惜扶苏从来没弄懂。
他总认为所有人都可以交流，包括蛮夷。
嬴烨就不这么认为，他从不推崇以德服人。
他比较推崇以理服人。
物理的理。
扶苏明显因为嬴烨极具有冲击力的话显得有些自闭，路上沉默了许多。
而韩生和嬴烨则继续聊天打屁。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月，一行人才堪堪赶到陇西郡。
这次是蒙恬亲自来迎接的，嬴烨从车里跳出来的时候，陇西郡已经是一片白雪。
陇西郡全体将士也都认识大秦如今的超人气巨星嬴烨。
毕竟当初嬴烨回到大秦的第一个地方就是陇西郡。
陇西郡的老秦人显得很热情，胜轻车熟路的混进兵油子堆里面跟他们讲起来咸阳城。
这些士卒离家也有不少日子了，所以都很乐意听胜他们讲讲咸阳城的事情。
嬴烨也没有嫌弃，跟着蒙恬一块围着篝火和士卒们聚在一起。
当然，顺便嬴烨还把自闭少年扶苏给拽了过来。
蒙恬一开始还有些惊讶，不过看到扶苏没有任何不悦，也不由得对嬴烨高看一眼。
他倒是想不到，这才几天的时间，嬴烨居然和扶苏关系已经好到可以勾肩搭背。
佩服之余甚至还有点小羡慕。
蒙恬还不知道扶苏和嬴烨已经好到能睡一张床了，如果知道可能就要拔剑了。
周围的大头兵们因为扶苏的加入明显显得有些拘谨，以至于扶苏有些尴尬。
不过也就是一会，过了一会大家也就把扶苏当成是透明人，自顾自的唱起了老秦人的号子。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
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月下飘荡着的是老秦人豪放不羁的歌声，以及对故乡的思念。
远在塞外的汉子，谁又知道咸阳城是否又飘起了雪？
“快过年了......”
嬴烨笑着哈了一口气冲着扶苏说到。
扶苏点了点头。
很遗憾，这个年他大概回不到咸阳城。
他也记不清楚自己是多久没有和父皇好好过一个年了。
他知道，父皇真的很忙，忙到哪怕过年也要处理无数的奏章。
但不论如何，诸夏子民对于年总有一种别样的情感，若是回不到家，这一年似乎就不完整。
以至于这样的情景一时间有些凄凉。
“你说，要是没有匈奴多好？”嬴烨搓了搓手说到。
“这样就不用派人镇守边关，老子也能回府里吃火锅，大家伙也能回去过年。”
“那不成，没了匈奴，还有月氏......蛮子多着呢，一茬接着一茬。就跟地里的韭菜一样，咋割都割不完。”
旁边一个不知名的老秦人插嘴，看身上的装束，大概是一个甲长。
周围的士卒明显对这个甲长的话比较赞同，纷纷点头。
他们都很清楚，蛮夷都盯着富饶的中原呢，他们就像是一头狼，什么时候都想从大秦身上扯下来一块肉。
“割不完使劲割，总有割完的那天！实在不行！把根给它拔了！”嬴烨调侃着说到，周围的士卒一阵哄笑。
而扶苏，眼神微微动了动，看着明灭不定的篝火，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对啊，要是没有这群匈奴该多好？
父皇可以不用那么劳累。
自己也能够好好的跟父皇过一个完整的年。
扶苏暗暗的想着，却被嬴烨递过来的一碗酒打乱了心思。
“这酒带劲！”
嬴烨戳了戳扶苏。
军中确实不准饮酒，大秦的律法严着呢，但是嬴烨不属于军队部门，他只能算借宿。
但是扶苏算军中人士，毕竟是他爹给他安排好的。
军中饮酒的责罚是啥来着？
嬴烨还在想着，扶苏已经一饮而尽！
一碗酒下肚，孩子已经撑不住翻起了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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