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苏犹豫了一下走到一个守夜的老秦人身边，脸上挂起了一丝笑容。
士卒下意识的挺直身子，对于扶苏，他们还是比较尊敬的。
毕竟无论什么年代，愿意和士卒同吃同住，都很容易获得士卒的尊敬。
“公子......”
士卒庄重的行了个军礼......
“今日斩获几何？”扶苏摆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提起来这个，面前的士卒下意识的流露出一股自豪。
“不满公子，斩首十三级！”
扶苏拍了拍士卒的肩膀。
“好！好汉子！”
扶苏踱步了两下问到：“你觉得这些投降的匈奴该不该杀？”
面前的士卒愣了一下说到：“该杀啊！”
扶苏愣了一下，笑着问到：“皆是老弱妇孺，这是为何？”
“不瞒公子，每岁秋季，匈奴常来劫掠，边郡百姓苦不堪言，嘿！也就是去年蒙恬将军带兵来了以后，这群蛮子被打的不敢来了。往年到了秋季，这里的百姓连门都不能出。”
扶苏心有所感的点了点头说到：“那你不觉得他们可怜？”
面前的士卒愣住了，然后摇了摇头。
“嘿，有这功夫倒不如可怜可怜村口的黄狗，狗养熟了都不咬人！这些蛮子几百年，哪有一年安生的......”
士卒叹了一口气说到：“你看这些老家伙，哪个手里没沾咱们百姓的血？”
扶苏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直回了营帐。
面前的士卒摸不着头脑，也想不明白扶苏为什么要问他这些话，只是挠挠头继续坚守岗位。
而嬴烨从不远处的黑暗中走出来，缓缓点了点头。
“人间皆是修罗场，希望你能明白吧！”
嬴烨是对扶苏抱有很大期望的，他未来要做的事情也免不得大肆征战，扶苏若是没有足够的果决，恐怕并不能和他相得益彰。
战场之间，哪有什么仁义可以讲呢？
春秋战国，埋不完的枯骨，那又如何呢？
这个时代只会颂唱胜利者，而历史也只属于胜利者！
......
就这样，月亮沉下，天色见亮，嬴烨已是一夜未眠。
而扶苏看起来却显得很有精神，士卒们也都已经起身，等候着扶苏的指示。
扶苏缓缓踱步来到牛栏边，投降的匈奴跪倒在地上，遍地都是哀求和哭泣。
扶苏的嘴唇抖了两下。
“公子，该回去了。”嬴烨在扶苏身后小声说到。
扶苏转过身看向嬴烨，露出了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
“我明白。”
扶苏缓缓走到士卒面前，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已是万丈杀机。
“传我命令！发白者！高不过车轮者！皆斩！其余者，随军，充奴！”
匈奴人迎来了最后的判决。
头发花白的已经没有任何价值，而还没有长高的幼童也没有任何价值。
所以他们只有回归长生天的怀抱。
而壮年男子可以当做奴隶修建工事，壮年女子也可放到中原当成女仆。
嬴烨知道，扶苏终究是留情了。
......
伴随着哀求哭嚎和诅咒，扶苏缓缓转身冷眼看之。
他的眼中已经不复昨夜的仁慈。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嬴烨拍了拍扶苏的肩膀说到。
扶苏点了点头。
“我知道！”
扶苏目光灼灼的看着嬴烨，躬身行礼。
“多谢先生教我。”
嬴烨笑了笑，亦是躬身行礼。
二者相对无言。
伴随着毫不留情的军令，鲜血缓缓流淌到扶苏脚下。
扶苏微微动了一下镇定自若的笑到：“先生曾言，日月所致，皆为大秦？”
嬴烨点了点头。
“如今先生之道，不孤也！”
这是扶苏对嬴烨的承诺，这也是他第一次敢于做出承诺。
“孝公曾言商君，公如青山，我如松柏，青山松柏不负之！我于先生亦是如此！”
上一次的扶苏，只敢说出一句君请信我，我自信君。
而今日之扶苏，已敢以孝公自比，言谈之间，再无温润，满满的自信锋芒逼人。
嬴烨也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样的扶苏，才是他需要的君主。
也是他未来道路正确的合伙人！
“定不负今日所言！”
嬴烨看着目光灼灼的扶苏，眼中流露出满足的笑意。
当年之孝公商鞅，缔强秦于天下。
而今日之言，当为秦国定鼎世界之尊。
扶苏没有说话，只是抱拳。
秦人重诺！一诺千金！
他曾经不止一次想过自己是否会有商鞅一样的知己和臣子，可是当嬴烨展露出他的抱负之时，扶苏犹豫了。
他知道，嬴烨之才，未必弱于商鞅。
无论是商路，还是一些策论，都让扶苏惊为天人。
甚至自己的父皇都钦定嬴烨开辟商路。
这已经肯定了嬴烨的才华。
可是扶苏一直怀疑自己能不能像孝公一样。
自己能否如同孝公一样坚定不移的信任嬴烨！
然后将大秦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一切一切，来源于他的不自信。
但今日，他亲手斩断自己的心魔。
他也终于明白。
嬴烨，并不是商鞅。
而他，也不是秦孝公！
但他相信，自己和嬴烨会将大秦带上一个新的高度！
“日月所照，皆为大秦！”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扶苏喃喃自语！
那一日的大秦，该是怎样的辉煌？
嬴烨脸上也露出了一些笑容。
他一直在质疑自己是否能够改变历史，或许他终究拗不过历史的车轮。
可是那又如何？
放手施为便是，历朝历代之变法者，岂有不流血？
败，不过一条性命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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