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楼分两层。
第二层红帘朱帷，羯鼓、梆子等打击乐器缓缓敲起鼓点。
随后，有头戴冪篱女子映入众人眼帘，不识其面，但看其身，曼妙婀娜，令人看后垂涎欲滴。
少女翠袖衫落，露出半截皓腕。
踩着鼓点，如雪花般飘摇，如柳絮般飞舞，迷人的身段，令人遐想翩翩。
陈渭倒没有太多关注少女，循着距离元仲辛三人不远的位置坐落下来。
坐在元仲辛旁边的则是他的好友王宽、韦衙内。
突兀间，角桌上有声音响起，“谁家小子，这般不知礼数，此桌已经被包，去别处坐去。”
说话的是个文生，坐在他一旁的则是面善和蔼的老人。
老人呵斥了文生一句道：“纯祐！为父平日如何教你的？君子当厚德载物！”
文生听了老人的话，便忙不迭认错。
看得出来，这一父一子，家教极好。
老人呵斥过那个叫纯祐的文生后，方才赧然的对陈渭道：“小哥儿，没吓到你吧？”
陈渭摇摇头，便不在言语。
那文生看到陈渭这般态度，还欲说话，却被老人呵斥，只能悻悻作罢。
台上的胡旋舞已经舞闭，头戴冪篱的清倌人羞涩的开口道：“诸位客官儿，奴家素闻长安多才俊，今日提钱未免落入俗套，故此，奴家想以报国之道，恳请诸位哥儿赐词，上乘者，可入房一叙。”
宋朝相互称呼，皆以哥儿为标准称呼，少女如此称呼，到也不无不妥。
不过陈渭看的出来，少女这句话带着强烈的目的。
不用钱衡量皮肉买卖，却以词为基调，不外乎就是看中了元仲辛桌上王宽的才学。
王宽是太学院第一才子，做这种词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探囊取物般简单。
一旦王宽能入房，那么同桌的元仲辛和韦衙内，焉有不一同入内的借口？
韦衙内搓了搓手，对王宽道：“别板着死鱼脸啦，快点做一首新词，哥们送你一千贯！可这清倌人你得让给哥们儿。”
元仲辛也在一旁附和道：“今日有人请我们来此，却不知带着什么目的，你便做一首，待我们进去看看便是。”
王宽淡淡点头，想了片刻，开口道：“庙宇群臣智谋，边塞铁马金戈。相公料得人和。破虏便曰即可。此日楼宇间隔，他日踏破云霄。都城齐和国家山河。直叫蛮夷来贺！”
一首以《西江月》为词牌名的小词朗声出口，楼宇内顿时交头接耳。
妙啊！此人《西江月》一出，谁还能接上去？那不是献丑么？
就连坐在陈渭桌子上的老人都微微点头。
“国家山河看上去夜夜笙歌，可谁又能知道暗流下的涌动？可此子未免太过理想化，如今新政被奸佞叫停，可叹可恨！让蛮夷来贺之时，要等到什么时候？”
老人说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
可陈渭却不这么认为，他开口道：“老人家所言却有不妥，注定失败的新政，又有何可叹可恨之处？甚的新政？简直就是一个笑话！”
狂妄么？很狂妄！
但陈渭却又不觉得自己有多狂妄，无论是范仲淹、富弼、韩琦还是欧阳修，政事堂上的这些老人，陈渭都佩服！
不仅后世佩服，即便是现在，对这些老人赤忱的拳拳之心都佩服万分。
可佩服并不代表认同，相反，陈渭还觉得愚不可及。
坐在老人身旁的文生狠狠拍了拍桌子，令原本如火如荼热闹的场面，顿时一窒。
“休得信口胡说，几位相公为国为民，革除腐弊，明黜陟、抑侥幸，《答手诏条陈十事》更是条条为国分忧，此革新之举，却被你说成一个笑话！你是何居心！”
在座青楼所来的几乎都是学子，本是玩弄尽兴的举动，却不想这边居然有人会牵扯到新政之说，不免来了兴趣。
陈渭哼了一句，道：“老人家可否能听我将话说完？”
老人点头，呵斥一旁年轻人道：“纯祐！不可无礼！”
然后对陈渭道：“小哥儿所言，老夫也不甚认同，几位相公所做之事，处处为国为民，为何小哥儿却将其说成笑话之论？”
陈渭道：“几位相公革除弊端，广言路，开新政，固然是好，但此事未免过于急了，如果温水煮青蛙，新政或许可以成功，可若是要以迅雷的手段革除大宋之弊端，未免就落入笑话了。”
“温水煮青蛙？”老人喃喃自言，微笑道：“有些意思，你继续说说看。”
你让我说我就说？
陈渭哼了一句道：“堂上谋臣帷幄，边头猛将干戈。天时地利与人和。燕可伐与曰可。此日楼台鼎鼐，他时剑履山河。都人齐和大风歌。管领群臣来贺。”
又是一首《西江月》，被陈渭就这么漫不经心脱口而出。
青楼内，顿时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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