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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离婚了。我妈带着我去美国投奔我小姨，没两年又嫁了个美国人。我妈和继父都对我特好，再过了一年他们就有了自己的孩子。”
“我弟小时候特可爱，我也特别喜欢他，我们一家都挺好的，直到我弟长大以后才看出不对劲……反正把美国所有有名的医院都跑遍了，钱也花的差不多了才确诊我弟弟是自闭症。”
“后来我们家就不好了，我妈得辞职天天陪着我弟做复健，我继父只好又打一份工，还能勉强支撑家里。但是我弟的病也没见好转，我当时又在长身体，我妈一个人全职在家都快疯了。”
“那阵子我外婆家里也出了事，我外公脑溢血去世了。我妈抽不出空回来，我外婆状态也很不好，我妈就考虑让我回去陪陪外婆，既能减轻家里负担也能给外婆一点精神寄托。”
“但是我回国还没到一年，我外婆还是过世了。我只好又跟着我舅到了这里定居。我舅黄金单身汉压根不想养孩子，我当时正好也青春期了不想麻烦别人，干脆和我舅商量，住着他一间房子——就是这个，然后每个月他把我妈给的抚养费都给我，我一个人上学挺好的，他就每个月来看看我给我妈汇报一下情况就行。”
戚亭先顿了顿，“郁知，你不会睡着了吧？”
“我听着，”郁知回答，“但是你能不能转过身来，哪有背对着人说话的。”
戚亭先慢腾腾地翻了个身，“我觉得有点丢脸。”
“为什么会觉得丢脸，”郁知说，“你一个人回国又一个人在国内生活了这么多年，要是我像你这样，肯定做不到。”
郁知的眼睛在透进星光的夜里亮晶晶的，戚亭先觉得在他眸光里都能看见自己的影子。
戚亭先垂下眼睛不再看他，“我妈前两天带着我弟回国了，说要来看看我，还说我弟情况好转挺多，我继父也升职加薪了，让我跟她回美国。”
郁知心里一跳，“你……答应了？”
“没有，”戚亭先摇摇头，短发在枕头上磨出沙沙的声音，他的嗓音也有些哑，“我觉得我的生活应该自己决定了，我在这里过的很好……我不想走。”
“你可不能走啊，”郁知抿起嘴，“你还和我约好大学一起去北京的，耍赖是小狗。”
“嗯……”戚亭先露出笑意，“我们约好了的。”
“但是我妈因为我不肯和她回去很生气，结果我弟被她吓到了……你看到我家的客厅，就是我弟被吓到后的结果，她不收拾，我也没收拾东西的习惯，就一直摊在这了。”
“今天的事也是我弟，刚放学我妈就说我弟跑不见了，我只好帮忙去找他，不知道我弟怎么了，跑到别人餐馆里惹了一堆小混混，围着在打他，我想拉他走拉不走，只好护着他。”
“再后来就是警察来了，反正都带去公安局了，那些小混混也挺有理由的，确实周围人都作证是我弟先动手招惹他们的……反正最后不了了之。”
“我妈来领人的时候都吓死了，她冲我发火说我没及时找到弟弟，还说了一堆这里人素质差什么的话，最后怒气冲冲地马上买了回美国的机票带着我弟走了。再后来老严就来了。剩下的你也知道了。”
郁知说不出话来。
他虽然是单亲家庭，但妈妈对他很好，就算现在有很好的叔叔在追求她妈妈也会以儿子的事为重。
他从没想过会有这么偏心的母亲。
把年纪尚小的大儿子丢回国内不管不问这么多年，现在只因为儿子不肯和他回国就把事情都迁怒于他，甚至在两个儿子都受伤的时候问都不问就怪罪哥哥。
这哪能算得上是母亲。
而戚亭先一个人被扔在国内野生野长，平日里总是嘻嘻哈哈让人看不出旁的龃龉，自己生活的这么久不知道糟了多少罪却没人能说。
郁知心里堵得慌。
“你干嘛呀，”戚亭先笑着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来蹭他的眼睛，“男子汉大丈夫说哭就哭。”
郁知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哭了，他没想哭，就是替他委屈，戚亭先笑话他，其实戚亭先的眼睛也红了。
但是郁知没有戳穿他。
“戚亭先，”郁知胡乱地伸手抹了一把泪，“我想抱抱你。”
*
他们手脚相缠。
而后沉沉睡去。
天光乍明时戚亭先的闹钟响起，昨天毫无知觉的肌肉开始酸痛。戚亭先挥了挥胳膊，痛的“嗷”了一声。
郁知慌慌张张跑进来，“你怎么了？”
“手酸。”戚亭先下意识回答完才想起昨晚上自己身边睡了个人，他懵懵懂懂，“你怎么起这么早？”
……
这话莫名说出一股暧昧来。
郁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从脑袋里赶出去，“你冰箱里什么都没有，我只好跑到楼下去买了早餐，”郁知顿了顿，“没经过你的同意拿了你的钥匙和零钱，我回头还你。”
“这有什么好还的，”戚亭先胡乱地套上衣服，“我正好饿死了——要是没有你我就真的得饿死了。”
“你这个学期到底吃没吃早餐？”
“吃了啊，”戚亭先短暂地理直气壮，而后心虚道，“有时候起晚了……”
“我和你说，许清涵都没管过我吃不吃早饭的事。”
戚亭先叼着嗡嗡作响的电动牙刷，透过镜子看见站在门口的郁知笑意凝固，琢磨出自己话里的意思来，“唉……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没。”
“我有时候挺不好意思说的，”戚亭先含着泡沫模糊道，“和许清涵谈恋爱的时候有点儿像玩过家家。”
冬日的阳光照进洗漱间，少年垂着精致的眉眼，长长的睫毛被日光染成金色，缓慢又轻飘飘的字一个一个地砸落他心底。
戚亭先耳尖泛红，眼睛躲过镜子里郁知的视线，“但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像是有真的家的氛围。”
太阳继续升起来，把两人都笼罩进光里，郁知看着他，觉得自己狂跳的心停了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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