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君睿，你觉得，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什么意义的吗？”巫言的声音很轻，好像风一吹就会散掉。
“这种问题，谁会有正确答案呢？”柯君睿闭上眼睛，“有的人，一辈子也只是为了寻这样一个答案，最后带着自己的答案入土；也有的人，穷极一生都找不到这个答案。”
“……你说的对。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柯君睿反问，“啊，我觉得，其实根本就没什么意义吧，只是不想去死而已。”
“哈……你和我的观点完全一致。”巫言唇角挑起来一个弧度，“我也想过一了百了啊。”
“大多数人可能都想过吧。”
“对了，你知道吗？人类的求生欲和求死欲其实是成正比的。所以我就挺喜欢这样的护栏，能及时拦住我。”巫言嘴角又扬了扬，“其实我还有点羡慕王湉，她有这样的勇气，不像我，因为害怕死亡而活着。”
“没关系，绝大多数人，都是这样的胆小鬼。”
“嗯。”巫言闭上了眼睛，“我啊，自从记事开始，爸爸妈妈就在吵架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莫名其妙地就吵起来了，但是总会被我爷爷奶奶劝住。再后来，爷爷奶奶相继去世了，我也拦不住，从我初二开始，就逐渐演变成打架了，每一个月，我们家餐具杯具都要换新。”
柯君睿静静地听着，没说话，他不知道从哪里摸了一根烟出来，此刻把烟点上了。
巫言偏过头去，问道：“你抽烟？”
柯君睿摇头，“偶尔。”
巫言笑笑，“我能不能试试？就你手里那根。”
柯君睿看了巫言一眼，把烟拿出来，递给巫言，巫言没接，索性就着柯君睿的手含住滤嘴吸了一口，然后“咳咳咳”被呛得直咳嗽，柯君睿把烟拿回来叼进嘴里，排着巫言的后背。
“还好吗？”
“咳……咳咳……还、还好……”巫言总算顺过了气。
“你还有糖吗？”
“有啊，”巫言从口袋里一抓抓出来七颗，都是那种塑料镭射纸包装的小彩色糖果。
柯君睿剥开一颗丢进嘴里，然后把烟熄了。
“不抽了？”
“嗯，本来就不喜欢，很久没抽了也不习惯了，干脆戒了得了。”
沉默了一会儿，两人静静看着街上闪烁的霓虹灯亮起。月亮也出来了，没有云的遮挡，丑陋的斑驳暴露出来，一览无余，月光惨白。
巫言嘴角又翘了起来，接着说了下去：“妈妈总是哭，爸爸总是出差不在家，我在家里，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人。我那时候真的很害怕，一次妈妈哭的时候，我才四岁，我问妈妈怎么了，妈妈说，她要和爸爸分开，而且一定把我扔给爸爸，我哭啊闹啊，最后被妈妈打了一巴掌，脸肿了整整三天。”
“后来，爸爸妈妈都对我说，要是我听话，就不分开，对那时的孩子来说，父母可能真的就是一切吧。”巫言自嘲一般轻轻笑着，“所以我就真的很努力去听话，不触犯任何错误，他们的一句夸赞，就是我听话的证明，我会为此开心很久。我妈妈当时家里穷，高中辍学，爸爸差五分和清华北大失之交臂。他们把梦想强加在了我身上，但是没关系因为我愿意，我甚至很高兴，这证明我在他们眼里不是废物不是不必要的可以随时踹开东西，他们不会不要我――――我可以让他们开心。”
“但实际上，你在试图让所有人开心。”
“啊，是啊。”巫言大大方方承认了，“我说过的吧？我之前有遭遇过校园欺凌。转学后，我就试着用讨好我爸爸妈妈差不多的方式去讨好他们，性格为人处世最大限度做到圆滑，利用人们的普遍心理去搏得认同感，这样就没有人会对我抱有厌恶，还是蛮简单的――说白了就是作为小丑去取悦所有观众。”
柯君睿没有说话，巫言也不说了。
半响，巫言转身面朝柯君睿，嘴角翘起眼睛微眯，露出一个微笑：“抱歉呐，我自顾自说了这么多，希望你别介……”
“你别笑了。”
“噗――什么？”巫言嘴边笑意更浓。
“我说你别笑了。”柯君睿把右手放在巫言脸颊上，大拇指的指腹轻轻揉着巫言的嘴角，把巫言嘴边的微笑揉掉了，“你累不累。”
巫言瞪大眼睛，透亮的黑眸子里亮亮的，红润的唇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想说什么的样子。
“我知道你什么样子，所以，只有我们两个的时候，就不需要笑了。”
柯君睿话音刚落，一滴还带着体温的咸涩液体，便滑落到了柯君睿的手上。
柯君睿愣住了。
巫言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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