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放出这话不久，一声轻笑便从他背后传来，随即是一阵不紧不缓的脚步声。
江一转过头，一个白色的人影出现在他面前。
霎时他的脸色又是一沉。
的确是谢添。
只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小孩，正是方才他遇见的两个幻象之一。小孩儿也察觉到他的视线，搂着谢添的脖子，转过头来看着他。
和江一五官如出一辙，金眼白发，面色木然空洞，手上拿着一只小小的竹蜻蜓。
“哥哥小时候可真可爱。”谢添也发觉了他的目光，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捏了捏手里小孩儿的脸。
江一看着小时候的自己仰起脖子，轻轻亲了谢添一口，脸色扭曲了一瞬间：“你这是什么癖好，不觉得恶心吗？”
谢添哈哈一笑，怀里的小孩儿变成一团黑色的雾气消散不见了。他也向江一慢慢走来，盈盈道：“我喜欢哥哥，无论什么样的都喜欢，这有什么可恶心的，真伤人。”
他前进一步，江一后退一步，谢添看着江一戒备忌惮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
“为什么我每次找到你，你都是这么让我失望的反应。”
江一冷笑一声：“既然这么失望就别找了呗，该干嘛去干嘛去，别忘了自己的职责和身份。”
闻言谢添脚步一顿，眯着眼睛看着他：“啊，我当然没忘记，你是凤凰，我是龙。"
江一皱眉：“你别自以为——”
他话还没说完，周围的雾气骤然变黑，凝聚成一只巨大的猩红色的巨蟒，张开血盆大口朝他撕咬而来！
江一立刻跃起避过，反手一刀灵刃将它切成两节。
哪知这条红色的断口处突然开始蠕动，数不清的红绫纱从中射出，如同争相夺食的毒蛇，齐齐朝着江一扑来，眨眼间边将江一绑了个严严实实。
江一用唯一逃脱一劫的左手拽住一束红纱，用力一扯，这红绫裹得越发得紧固。
随即他怒喝一声，直接将它从身上撕了下来，顺带着拧断了自己的右手臂，被生生撕扯了下来，他却仿佛毫无知觉，连血带肉拖着红绫扔飞了出去！
变化不过瞬息之间，旋身一刻江一冲着谢添原本站着的地方一个暴击，伴随巨大的一身爆破声，顿时飞沙弥漫。
江一咳嗽两声，右手臂慢慢恢复，最终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他气喘吁吁地盯着烟雾中，时刻警惕着谢添的反击。
——噗。
出乎他意料的，一只尖如利枪的红绫破开了他的胸膛，江一四肢一麻，跌坐在地。
红绫缠上他血肉里的脊骨柱，往外一拉——
顿时江一脸色褪得煞白，骤然折过手紧抓住刺枪红绫，将它使劲往回拽。两相僵持之下，伴随着他的手肘清脆的骨折声，刺枪再次穿破他的腹部，吐出一大口血，脑中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又是两道红绫从斜里刺来，齐齐刺穿了他的脚踝，将他死死钉在了原地。
“你这是何必呢。”谢添负手而立，站在江一身前，毫发无损地俯视着他。
经过刚才一番争斗，江一的原本束着的头发全部披散下来，全本乌黑如墨的头发褪为了和谢添一样的银白色。
红绫里带有魔气，破开他的灵壁后不停在他身体里游走，四处侵蚀破坏着组织，令他肌肉软绵无力，抬起头都十分艰难。
碎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却仍然掩不住他盛满怒意的眼睛，此时他全做伪装的黑眼睛也发生了变化。
一双锐利澄黄明亮的、像某种远古巨兽一般瞳孔，锐利浅薄又苛刻危险。里面全然映满谢添的身影，看向他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冰冷无比，憎恶十分。
却也熠熠生辉。
看得谢添露出痴迷的神色，蹲在他身前，伸手轻轻揩去他脸上的血污，温柔道：“龙凤交构[注]，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你生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
江一咬牙切齿道：“你算什么东西？！你不过只是祂身上一块鳞片，认清自己——唔！”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谢添掐住了脖子，整个人憋红了脸，窒息的感受刺激着他的泪腺，泪水在眼眶里翻滚，却一滴也不肯流出来，不肯示弱地对谢添怒目而视。
谢添慢悠悠道：“凤凰留给你的继承灵力不多了吧，你以为你还和几百年一样能和我抗衡？早点认清现实。”
他双手捧着江一的脸，慢慢凑了过来，冰冷的气息打在江一脸上，激得他瞳孔微缩。
于是谢添伸手将他的眼睛遮住，一片黑暗之中江一止不住地颤抖。他想反抗，但他现在身体里满是魔气，灵海千疮百孔，四肢都失去了知觉，背脊骨还被红绫一点点萦绕着，像有人在轻浮地抚摸他的骨骼。
麻木的痛觉和死亡撕扯着他的骨肉，要把他拽入无间地狱，摔得粉身碎骨。
寒意和颤栗感在他全身蔓延着，无处汇聚，无处瑟缩，无处可逃。
下一刻，他唇瓣上传来一阵刺骨的凉意。
白蛇亲吻了他。
阴冷湿润的舌尖企图探入，江一撑着最后一点力气抵紧牙关，抵死不从，但他这点微不足道的反抗很快就被破解了。
玉蛇探窟，双蛟腾海，长驱直入。
天空乌云密布，一声闷雷之后，瓢泼大雨从天而降，纷纷扬扬洒落在山麓里。
原本缥缈厚重的雾气就此散去，地上的鲜血蔓延开来，像一张缓慢织就的蛛网，网住了血泊中两个凑得极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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