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意欢欣赏她垂死挣扎的表情，心情愉悦，察觉有人向他走来，也没能影响他的好心情。
“你早知她有问题？”林千潇越过屏风，视线滑过琴面上兀自玩耍的骷髅与被玩的毒蛇，站在褚意欢身旁问道。
“她身上那股来自妖域的臭味，哪怕隔着三里地，我都能闻见。”褚意欢抬手在鼻尖处扇了扇。那股臭味与胭脂水粉混合起来，差点儿没将他熏晕，天知道他有多想将她扔出去。
惨白的指骨扯住毒蛇的尾巴，小白一溜烟爬到褚意欢的肩头，讨好地将毒蛇奉上，还贴住他的侧脸蹭了蹭，与他撒娇。
褚意欢心知小白此举是想让他也玩一会儿蛇，出出气，声音中染了点笑，“还是你乖。”
林千潇眼神微微一闪，心中产生一丝微妙的波动，他竟有些嫉妒这白骨，嫉妒它能靠在这人脸颊旁，感受那温热的触碰。
“不枉我费尽心力与那女子虚与委蛇，果真将这双生蛇的另一半蛇身引了出来。”褚意欢捏住此蛇的七寸，抬起手，笑了下。
“……这是双生蛇？”闻言，林千潇眉头瞬间皱了起来。
古籍记载，双生蛇极为罕见，又叫夫妻蛇，雌雄共生。彼此相依相伴，从来都是一同出入。这种蛇与寻常毒蛇相比，样貌上差异不大，也正是因此，才有许多人丧命于它们之手。
双生蛇会顺着被咬之人的伤口，钻入皮肤当中，游走于此人的心口处，将整个心房吃掉，从此盘踞其中，这具躯体也就被双生蛇所掌控。直至将躯体的整个五脏六腑都吃空，没了养分为止，因此它们每半月便要更换一副壳子。
死在它们手上的人不计其数，二十年前，褚意欢将它们捉住，扔进了妖域，并下了禁制。
没想到，今日却在这茶楼之中碰上了。
“……若是不回答我的问题，留着你这条性命，也没什么用。”四娘耳边回荡着那人带着些笑意的声音，浑身猛烈地颤抖，惊恐地声音从喉咙中挤了出来，“我、我说……”
下一秒，桎梏被人松开，四娘瘫坐在地上，不住地咳嗽，白透肌肤之下青筋都冒了出来。
她忍受剧痛，心中大惊。
这人身上的气质完全变了，之前看上去只不过是个涉世不深,沉迷女色的少年，但现在，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多么的愚蠢!
这哪里是个少年郎，分明是个吃人不吐骨的魔头！
莫非……
“您是……妖王大人？”四娘的眼眸倏地睁大，她颤声道。
除了妖王，没人知道它们藏身于妖域，甚至极少人知晓它们的存在。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老老实实交代，不要耍什么花招。”褚意欢并没有否认，嘴角含笑，看向她的眼神却无比冰冷。
“妖王大人明鉴……我们本来呆在妖域……洗心革面，万万不敢生出……想要出来的念头，可是有一天，有个人来到妖域……他将我们捉了去……带出了妖域……”四娘认定对方就是妖王，不敢有丝毫隐瞒，她跪在地上，咳嗽着，断断续续道。
“妖域岂是什么人都可以随意进出的吗？”褚意欢冷哼一声，“单单只是妖域最外层的瘴气林子，就不是一般人能闯进的。”
“……那人、那人是个修士……功法很是诡异……对了……我、我曾经偷偷听到……那人与其他人讲话……别人管他叫、叫……”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剧痛裹挟住她的心口，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不可闻。
褚意欢走上前，紧紧盯着四娘的嘴唇，“他叫什么？”
“——叫、唐……”
就在这时，四娘口中突然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抽搐数下，随即便倒在地上。
“——你说什么！？”
褚意欢整个脸色都变了，简直不敢置信，他猛地伸手扼住她的咽喉。
不可能！
那人不可能还活着！
褚意欢正欲再开口说些什么，突觉一阵灼热气息扑面而来。
“——小心！”
褚意欢被人猛地扯住手臂，身形踉跄，摔倒在地，那人挡在他的面前，死死护住他。
“砰”的一声，四娘的整个身躯竟然炸开了。
无数热浪席卷而来，铺天盖地，冲荡于整个结界当中。
良久，林千潇箍住他的手臂始终半分不动，将他死死护在怀中。
褚意欢听见这人的闷哼声，下意识扶住他的后背，手指触摸到一片粘稠、湿滑的液体。
他的手臂蓦然一颤。
那赤红色的双生蛇从褚意欢手中趁机逃脱，寻着结界被炸出的缺口，想要逃跑。
褚意欢抿紧嘴唇，闭了闭眼，然后再次睁开，冷冷道：“小白。”
白骨飞扑出去，猛地按住双生蛇的尾巴，狠狠一抓。
*
林千潇唇色惨白，一身锦袍染满了鲜血，抱着他生生疼晕了过去。
视线接触到那人的伤口时，褚意欢感觉喉头一窒，眼周隐隐发起热来。
林千潇后背被炸出一个血洞，血肉翻飞，依稀可以看见其中森森的白骨。
褚意欢一声不吭，上好的伤药不要钱似的，往这人的伤口上撒，好不容易才止住血。
他转过头，冷冰冰地看着那具自心口炸开，血肉横飞的尸体，眼神前所未有地恐怖。
——祭言咒。
若是他没有猜错，那个闯入妖域的人，在四娘的身上下了此咒，而催动此咒生效的关键，则是那个人的名字。她说出了那个名字，蛇身即刻便会爆炸。想必她并不知道自己中了这祭言咒，不然不可能会将那个名字说出来。
他闭着眼，回想四娘临死之前说出的，气息轻到几乎听不清的那个字。
——唐、尧。
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了，褚意欢神色阴森，修长冷白的手指挑起古尾琴的琴弦，“铮”的一声的一声，古尾琴琴弦尽数折断，琴身四分五裂。
他拇指与食指顺着滑腻的蛇身，轻轻摩挲了两下之后，猛一下收紧力度，蓦然开口。
“告诉我，那个人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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