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凡敲门进来时，叶喻正手忙脚乱地系着扣子。他头发乱糟糟地垂在脸上，眼睛红通通的，像哭过一样。
门旁的浴室门开了一条缝，未散的水蒸气只往房间里溢。严凡诧异地朝里面看了几眼，依稀看见镜子上凝着两个模糊的手印。
未等他细想，方修远不动声色关上门，挡在他眼前：“什么事？”
“啊？”严凡愣了愣，这才想起自己来的目的。他扶着墙，慢一拍地“哎呦”了几声：“今天你们还打算去颐和园吗？我腿好疼啊。”
“你也腿疼？”叶喻从方修远身后探出头，神情很是激动。“我就说，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人腿疼。”
他嗓音异常低哑，这一激动差点破音。严凡怎么听怎么别扭，便绕过方修远朝他走去：“你昨晚没睡好？声音怎么这么……这么奇怪？”
“咳，”叶喻红了耳根，不自觉瞥向方修远，“可能有点着凉吧。”
方修远仗着严凡背对他，翘起嘴角冲叶喻摇头。严凡一转头，他又一脸高冷的模样：“所以今天就不去了？”
“不去！”叶喻和严凡异口同声。
这该死的默契让两人都顿住。对视一眼，他们下一秒就争论起“父子就是默契”和“到底谁是谁爸爸”这个无解的难题。
方修远咳了一声，扯回正题：“那行，就不去了，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他停顿几秒，微笑道：“真要说起来，其实我们是一家三口。”
严凡被他笑得浑身一抖：“我去，你好狠，直接说我俩都是你儿子！”
叶喻明白方修远话里的意思，咳了一声，岔开话题：“严凡你吃了没？去吃饭吗？”
“还没，”严凡嘿嘿一笑，掏出手机，“那么！吃完饭来玩吃鸡吗！”
“……其实你今天就是想玩游戏吧？”
好久没登游戏账号，叶喻接受严凡的邀请后，就开始领东西。等把碍眼的红点都点完，房间里已经站了四个人。叶喻本来还不觉得自己的人物模型长得有多别致，如今和右边两个一对比，怎么看怎么奇特。
严凡埋头回完消息，切回游戏界面一看，啧啧几声：“叶喻，你和方修远的名字……有点东西啊。”
“你和这个人还是情侣名呢，是苏晓玥？”
“对，”严凡傻笑，“你说巧不巧，我一上线她也在。”
“……”发了半天微信商量好的，怎么可能不巧。叶喻咬了咬牙，忍住没吐槽他。
虽然见过面，严凡还是走形式介绍了一下双方。有他这个社交小能手在，气氛不会太尴尬。再加上在方修远的带领下，他们连吃了两局鸡，游戏体验感极好。
第三局苏晓玥和叶喻在决赛圈不幸被打死。苏晓玥闲着无聊切换了一下观战视角：“哇，方修远，你人头好多，两局都十几杀，可以去当主播了。”
“还行，今天运气好而已。”方修远操纵着人物在背坡来回露了几下头，这一嚣张的举动很快被集火。“对面是一队，四个。”方修远飞快报点，探出身子，雨露均沾地给了对方几枪，随即被打倒。
“严凡靠你了，1v4。”方修远冷静丢下遗言，又闭麦小声说，“四个都大残，我帮你挡一波子弹。”
严凡一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谁不想在女朋友面前表现一下呢。他抓住这个机会，用方修远的身体做掩体，左右探头，上跳下趴，通过一顿快要把观战队友晃晕的骚操作，成功1v4灭队吃鸡。
屏幕上弹出大大的“win”。苏晓玥没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边鼓掌边大喊：“哇！厉害！”
严凡被她一顿夸，嘴角快要咧到耳根，他谦虚了几句，闭了麦想要感谢方修远的大恩，一抬头就愣了一下。
床上那两人靠在一起，姿态极为亲密。叶喻倚在方修远怀里，方修远搂着他的腰，挨在他耳边说话。叶喻不躲不闪，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怎么看……兄弟之间也不会这么亲近吧？
难怪沙发有这么大的空位他俩不坐，偏偏要坐在床上打游戏，坐着坐着还搞一起去了。严凡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了不得的事，他摘掉耳机，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叶喻身体一抖，深吸一口气，转过头来：“咳，我们其实……”
其实，其实从刚才打游戏起他就隐隐有了想出柜的心思？他听着严凡和苏晓玥在游戏里卿卿我我，何尝不想和方修远也这样呢？就像高中有人对方修远告白时，他希望自己能拽住他的手，宣示主权，而不是当一个看客。但又怕真出柜之后，别人异样的眼神。
时代是在进步，但视同性恋为洪水猛兽的仍不在少数。可若是不说，他们只能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牵手，在亲友面前用友情来掩饰爱情。以后迟早会面对父母的催婚……
严凡还在对着手机傻笑，戴着耳机一门心思沉浸在苏晓玥的声音里。叶喻看了他一眼，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嫉妒，下意识又看向方修远。
方修远却也在看他。
像是读懂了他的心思，方修远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腿上：“喻喻，愿意给我一个秀恩爱的机会吗？或许我们可以先在严凡面前试试。”像是怕被严凡听见，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叶喻心头一颤。
骤然间他就站在了命运的十字路口，太过亲昵的举动，严凡迟早会怀疑，绝不是一句“开玩笑”能说得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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