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镜片，颇为不近人情的眼神。
黎瑧却笑起来，不怕死地抬起手，摘下了对方鼻梁上的眼镜丢到一边，趁人不备把对方拽进怀里，一手按灭了台灯，倾身覆了上去。
……
每次宋迟这样瞪他，都能让黎瑧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还没入冬的时节，冯家的老大在C市远郊开发景区的山上投资建了个滑雪场，连带着一整套娱乐设施，开业当天邀了一干人上山去玩，黎瑧在公司呆得心烦，便借此机会去一道解解闷。
滑雪场里人满为患，经理给他们专门隔出了一块坡，黎瑧嫌换衣服麻烦，站在一旁看那几个二世祖在雪堆上摔得屁滚尿流的傻样，觉得没劲，于是独自一人转出去溜达，走到出口的时候，后边突然撞上来一个男孩。
个子不高，眉眼漂亮精致，小脸冻得通红，撞在他身上时先急急忙忙道了个歉，一仰头看清黎瑧的样子就笑开了：“黎总，这么巧呀，你也来玩？”
黎瑧意外地扬起眉毛，回忆起和这男孩在记不清是哪家酒吧里的一面之缘，此时再遇，便又稍稍起了些兴趣，帮人把滑雪板挪进大厅，笑谈了三言两语，就走到了一块去。
在C市一众世家小辈的圈子里，黎瑧比起那些个纨绔不算是特别爱玩的，但二十出头年轻的时候，身边的人也没断过，有了女儿以后收敛了不少，但并不妨碍他偶尔找找乐子，毕竟看对眼了也就是一晚上的事，各取所需，谁也不用负责。
滑雪场旁边就是集合了KTV、台球厅、桑拿房等等娱乐设施于一体的大型酒店，黎瑧领着男孩去一楼餐厅吃了顿饭，天色还早，便又转到二楼休闲区的台球厅。黎瑧上大学时是台球俱乐部的，几年没摸过杆子有些手生，但技巧还在，赢了两轮以后上了点兴头，同一桌的几个人又拽着他不放，他便多玩了半小时，最后一杆进洞后，黎瑧放下杆子回头，才发现跟在身后的年轻男孩已经不在原地了。
黎瑧笑了笑，暗道自己玩过了头把正事给忘了，但心底也就只是一点遗憾，他接过球童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点了一支烟往外走。
刚从滑雪场出来的几个人打来电话质问他不告而别的行踪，黎瑧一点不羞愧，反倒毫不留情地嘲笑了一通，挂断以后又觉得，今天自己来这一趟也不过就是打了两局台球，人也没泡着，貌似也不见得有多少收获。
早知道还是留在城区泡吧来的轻松。
经过洗手间时，他停下脚步，把手里的半截烟按灭在墙边的垃圾桶上，正要进门，里面却传出一个隐隐约约耳熟的男声，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音色放的又轻又软，语调和刚刚在滑雪场偶遇时一个样，带了恰到好处的勾人意味。
黎瑧听了两秒，突然觉得有点好笑，勾起嘴角的同时又涌上一丝不爽，任是哪个男人，被把到手的人放了鸽子又碰到这种情形，恐怕都不会高兴。
洗手间的门半掩着，从开着的半边可以看见盥洗台的一角，男孩背对门站着，距离不到半尺的地方站了另一个男人，正弯腰洗手，从镜子里只能看到额头和鼻梁上架着的银框眼镜。
“宋医生，你也来这里玩呀？一个人吗？上次在医院还没有好好谢谢你……”
男孩温润绵软的话音落到一半，抬头从镜子里看见走进来的黎瑧时，突兀地卡了一下壳，脸上的尴尬一闪而过，接着回身笑道：“黎总，你打完球啦，我刚才等不及就先出来了……”
镜子前的男人像是没听见身后的动静一般，完全没有要抬头的意思，慢条斯理地洗干净手，从墙上抽了纸擦干，接着仍旧低着头，不紧不慢地把卷到手肘的袖子放下来，一颗颗扣上腕扣，细长的手指动作间分外赏心悦目。等到打理完一切，才撩起眼皮，不经意般从镜子里对上了黎瑧的眼神。
镜面上映出一张可称之为漂亮的男人的脸，五官清隽，气质卓然，却因为平淡无波的眼神和紧抿的唇而像是淬了一层看不见的薄霜，平添出一股距离感。
黎瑧眯起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看着那人因为自己毫不遮掩的视线而不适地蹙起了眉，心情反倒奇异地上扬起来，一时间忘了自己原本进来的目的，目光放在对方身上不动，笑着冲一旁的男孩道：“小嘉，不介绍一下？”
“啊……这是宋医生，我之前骑马时不小心摔骨折了，承蒙他照顾，”男孩见气氛不对，匆匆介绍完便想转移话题离开，“黎总，要不我们先去楼下的酒吧呆一会？我认识那里的酒保，他调的酒很不错的……”
“好，”黎瑧点了点头，又道，“宋医生要一起吗？”
男孩脸色变了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宋迟已经转身走到了黎瑧面前，脚步停顿下来，微微仰起了头。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黎瑧比对方高出一点，垂下眼时正好能至上往下看清眼前人从额头到鼻梁的弧度，以及唇瓣张合时的形状，他眼里露出点笑意，突然发现对方长而密的眼睫上沾了一片将化不化的雪花，被染湿了一小簇，正犹豫着要不要伸手，就听眼前人开口，无视了他的邀请，只用毫无波澜的语气说了两个字：“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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