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把手里的文件夹和一小摞不知道是什么的纸张放在讲台上，手捻起一根长粉笔掰断，转身在学长们刚擦完的黑板上写上了“张凌燕”三个字。
略有点潇洒的瘦金体，一看就是练过的。字如其人，端庄优雅。
“这是我的名字，至少未来一年，我会是你们的班主任。我教数学。”
来之前两个月闻启已经把该做的工作都做透了，自然不会不知道她的名字。
这位张女士，刚年过三十五，已婚未育，百分百、货真价实的名校名师。本来能聘进来的就都是名校出身硕博高学历，这位的家庭条件和自身修养当然一样少不了，自然看上去气度不凡。来实验班任教后工资水涨船高且不说，就平常家里开个小灶都保底有百八十个人挤破了头给她送钱。奈何物以稀为贵，偏偏人家还不喜欢天天带班，小班周末就一天一个。其余人家只挑看上眼的有天赋的学生上一对一，当然，不是免费的。可谁家孩子被老师看中了还有拒绝的道理呢？家长们当然是喜出望外千恩万谢开开心心把孩子送去上课，至于钱，那都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犯不着为此纠结。
至于学生对她的评价嘛——严，是真的严。有手段，是真的有手段。规矩多，是真的规矩多。
闻启查资料的时候险些笑出声：这可太适合他了。这简直跟他家老爷子一个样嘛。可惜老爷子这套规矩他也只“受用”了10年不到，他老人家跟他的交集就彻底结束了。
他还真甚是想念。
张凌燕用指节用力的敲了敲讲台，清了一下嗓子：“我们25班是全年级唯一一个理科实验班，除了10位竞赛保送生，其他的同学应该都是参加了自主招生考试进来的，全年级这么多学生，个个都是经过中考从全市各初中挑出来优等生，你们是优等生中最优秀的，就是尖子中的尖子，以后出去比赛乃至高考都会代表我市一中的最高教育水平，我希望你们牢记。”
她环顾了一下底下的一众“尖子”，一分钟前还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的少男少女们都立刻跟变了个人似的，正襟危坐，双眼炯炯有神，整个教室仿佛一个战场，班主任就是三军统领，三言两语便能挑起两方的剑拔弩张，逼着他们冲锋，不能回头。
不谙世事的青春期少男少女们，只要闭上嘴，拿起笔，那就又是训练有素的战士，出类拔萃的精英，一个比一个天才的未来栋梁。
张凌燕满意的点了点头。神色是满意的，却也没有笑。
她低头翻看文件夹，几缕短发从黑色镶钻的发夹后面垂下来，又被她伸手拨回去别在耳后。
精英人士大都是这样，整齐，精致，一丝不苟。
“距拿书还有一会儿，咱们先不急，”她似乎听到了走廊上很多学生跑着下楼的声音，说道，“往年很多平行班还有什么新生联谊会，我们就不浪费这个时间了。”
“趁这个时间，大家就来简单自我介绍一下。报下姓名、初中毕业学校、擅长什么就可以了。我们班52个人，一人别超过半分钟，可以吗？”
得到了全场无声默认的张凌燕从文件夹里抽出花名册，走到门旁站定，座位靠近这位气场强大的女班主任的第一排同学觉得肯定是从自己开始了，于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张凌燕翻了两下花名册，突然间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道：“这样，我们不按座位顺序，按进班综合成绩排名来吧。”
闻启还没在心里感叹一番女人的变化多端，张女士的下一句话就令他笑不出来了。
“首先是免试的竞赛保送生。第一个，闻启。”
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心里暗暗叹了口气，面上却连深呼吸都没做，早有准备一般直接站了起来，声音沉稳：“闻启，毕业于师大附中初中部。擅长……学习。”
张凌燕对他一笔带过的“擅长”并没有表达任何看法，而是直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你中考总分附中第一，仅比我校本届状元低1分，据我所知你选择直升高中部可以减免三年的全部学费，奖学金待遇和一中也是一样的，为什么来这儿？”
她语速很快，坚决遵守她自己定下的半分钟原则。
闻启对张凌燕此人的看法在听完她的问题后登时又添了一笔：敏锐，直白，且不怕得罪人。
他无所谓的笑笑，给出的答案却不是无所谓：“一中是我的梦想。我自小励志要来这里，就一定能来的了这里，也只会来这里。”
他避开了有关金钱的内容。他不缺钱，钱也不是他一个未成年挣的。
张凌燕看着闻启，给了他一个稀罕如春雨的浅浅的笑容：“有目标，不盲目。不错，果然是配得上全国金奖的。”
她示意闻启坐下：“可以了。下一位，陶逸轩。”
“老师，”闻启举了下手，并没有坐下，“我可以去趟洗手间吗？”
“去吧，一会儿拿书男生要帮忙，注意时间。”张凌燕似乎在这方面很好说话。
也可能，她只对全班第一的学生比较好说话。
闻启反正是溜出去了。让他待在气氛如此沉闷的屋子里，在那位刑讯逼供一般的张女士面前，他要么会睡着，要么会毛骨悚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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