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已是深夜，出了机场，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彦和紧了紧外衣，拿着行李箱朝候车区走去。
b市是个小城市，这个点除了机场工作人员，路上几乎没什么行人，零星的几辆出租车亮着灯牌等待载客。
彦和招了招手，离他最近的一辆白色捷达慢慢驶过来。司机看起来五十出头，穿着件有些发旧的皮夹克，见彦和上了车，熄了手中的烟，把窗户摇起来。
乔磊的分公司在靠近城郊的工业区，和机场一南一北正好两头，彦和报完地址便不再说话，在手机上回了几封邮件，又把明天的行程确认了一遍。
车里的烟味没散干净，混着劣质香水的味道，闻久了让人有些不舒服。幸好一路还算顺利，一个多小时后，车子停在了分公司附近一家三星级酒店门口。
说是酒店，也就比招待所好一些，暖气还因为装修暂时不能使用。附近是一片矮平房，全都拉上了卷帘门，只有一家杂货店挂着“24小时“的牌子，昏黄的白炽灯下，老板裹着毯子坐在柜台后面正盯着一台20寸的小电视，里面放着不知哪个地方的戏曲节目。
彦和拿了房卡上楼，用电热壶烧了些热水，拆了一盒药，随后拿出换洗衣服走进浴室。
打开热水，浴室的镜子很快蒙上一层雾气，彦和脱了衣服站在花洒前，他瘦得惊人，胸前的肋骨隐约可见，腹部轻微凹陷，身上几乎没什么肉，完全不是这个年纪健康的身体该有的样子。
水温有些偏烫，彦和洗完又在热水下冲了好一会，直到皮肤微微泛红，才关了花洒，擦干身体走出去。
凌晨3点20，彦和看了眼床头老旧的电子钟，起身关了顶灯。这个案子怕是没那么容易，他心里暗叹。
……
一连两天，正如彦和估计的，调查都没什么进展。乔磊带彦和见了两位公司副总，一位主要负责战略规划和大区销售，基本在各地出差，另一位偏行政管理，对手下的人并不都很熟悉，相比之下，潜逃经理王民川的秘书了解得还更多些，但也没能提供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第二天，彦和去了趟市局调资料，因为事先打过招呼，对方看完手续很快就把档案给了他。那边的副队告诉彦和，目前王民川已经出了省会，抓捕比较困难，机电厂那边应该会盯死乔磊的公司要求赔偿，案子不太乐观。
在副队的联系下，彦和又跟设备买家见了个面。那边负责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子姓阮。阮经理中等身材，留着短发，看起来性格开朗。可能是看副队的面子，她对彦和非常配合，一些采购，合同，以及付款流程等相关问题，都一一做了解答。
她提到订单交货时间比合同里晚了几天，当时王民川说厂里的运输线出了问题，还带着技术部的师傅和她道歉，但之后没多久就补上了，于是她也没有追究。
彦和问她记不记得那个师傅长什么样子。阮经理说，没什么太大的印象，主要是负责解答一些设备操作和维修问题，听着不像本地人，y省坞胤县那边的口音，但也没有特别奇怪的地方。
坞胤县……彦和似乎在哪里看到过这个地方，却又一下子想不起来。
谢过阮经理，彦和带着资料往回赶，不想路上遇到施工，耽搁了不少时间，回到分公司已经将近六点。厂里的工人陆续下班，彦和只能先回酒店，打算周一再去王民川负责的采购部找同事问问情况。
乔磊这一天也没回市区，在酒店开了间包房，彦和回来后带着他去附近的一家小饭馆吃饭。
等菜上桌，乔磊又叫了两瓶啤酒，彦和刚想说话，乔磊摆摆手：“我知道你胃不好，我自己喝。”说罢，倒了满满一杯。
乔磊闷了几口，又给杯子加满，勉强扯出一个笑，张罗着彦和吃菜。
彦和夹了些素菜，他其实也没什么胃口，身边一堆琐事，眼下调查陷入困境，再过没多久就要开庭，大家心情都有些沉重。
“嫂子知道这事么？”
“不知道，最近办离婚呢，跟我抢抚养权，弄不好也要打官司。你说今年怎么这么背，怕是犯太岁。”乔磊揉了揉太阳穴，叹口气道。
“之前不是都挺好的？”
“可能日积月累的问题，一下子爆发了。年前和她娘家那边闹得也有些不愉快。”
乔磊打手势让服务员加了瓶啤酒，“都说结婚是两大家子的事，但真正过日子的还是两个人。有些事拖着拖着，以为都会过去，其实在后面等着你呢。”
彦和拨弄着碗里的炒蛋，沉默着没说话。兴许是师傅放了太多油，金黄色的炒蛋看起来有些腻，让人没什么食欲。
“这些年我一直忙着生意，也没怎么顾家里，我知道她不容易……”乔磊酒精上头，眼睛有些发红，“要是真离了，菲菲判给她也好，跟着我还要背官司，没时间带她。”
“你再和嫂子好好谈谈，结婚那么多年，你对她又还有感情，别那么轻易散了……”彦和不擅长在感情方面宽慰人，他自己的事也处理得一团糟，感觉力不从心。
“嗯……”乔磊低头把杯子里剩下的酒喝完，“你身体怎么样，前阵子听说你做手术，没事吧？”
“没什么，老毛病了。”突然听他提起，彦和愣了一下，不着痕迹地一笔带过，“周一我想再去厂里看看，这事估计还是和卖家脱不了干系。”
“行。”
吃完饭，彦和跟着乔磊沿小路走回去。一路上，乔磊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心事重重，两人都没怎么说话。
突然，彦和手机震了一下，打开是明深给他发了消息，说周二下午想去他那儿收拾东西，问方不方便，钥匙会给他留在信箱里。
彦和心下黯然，他不知道明深是故意选了工作日避开自己，还是周末真的没空。
“我这几天出差，不在s市。你自己上去吧，钥匙放客厅桌上就行。”
他打完回复，犹豫了几秒，最终还是点了发送。
过了一会，明深回过来一个，“好”。
彦和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把手机放回口袋。
“怎么，出什么事了吗？”乔磊见彦和脸色不好，开口问道。
“没有，物业通知。”彦和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又道，“你还有烟么，也给我一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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