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来的？”小护士瞥了他一眼，“被人救了呗。”
“谁？”
“被谁？”小护士们相视一笑，从病床边让开了一条小道，拥有着全城最强电力供应的医院里光照正好，仿日光的暖灯照亮了病房外的走廊，让亚修能清楚地看到，有个男人正站在走廊外的窗户旁。
他偏头看着窗外，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白净的脸上挂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浅笑，双眸中写满了岁月静好。
虚假的阳光抚摸着他的发丝，哭声与尖叫声仿佛煮沸的开水般在亚修的耳畔升腾，哈特城的医院宛如一座现世的地狱，然而这个瞬间，亚修却仿佛看到了一座乌托邦。
他看到那个男人回过头，看着他的眼睛轻弯了唇角。
他说：“早上好，你真是个幸运的男孩。”
……
直到二十分钟后，亚修才了解到这个“幸运”代表着什么含义。
他走出紧急救援队的办公室，在防护服里艰难地喘着粗气，一路疾走着钻进自己的那个集装箱，而后一脑袋扎进了柔软的被褥里。
他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唯一的幸存者”这个糟糕的事实，只能手忙脚乱地拉开防护服的面罩，爬起来摸索着去够床头柜的水袋。他的视野里一片模糊，思维中充斥着嗡嗡的耳鸣，沙暴的后遗症仿佛在这个瞬间全都涌了上来，挤压着他的胃袋让他吐得昏天黑地。
酸腐味在狭小的集装箱中漫开，亚修撑在床头柜上的手一滑，差点整个人栽进自己造成的污秽里。
有人接住了他下坠的身体，顺便在半空中捞出了那个巴掌大的水袋。
“要喝水吗？”对方问。
亚修坐在床上，低着头没说话。
“别这么垂头丧气的，”救他回来的那个男人在床边坐下，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身为这支小队唯一的幸存者，你肩负着完成所有人理想的使命。从此刻起，你的眼睛就是他们的眼睛，你的腿脚就是他们的腿脚，你的热血将为了所有逝去的伙伴而沸腾，你的心脏将为了联盟的未来而跳。”
“……别给我背联盟誓词，”亚修看着自己颤抖的指尖，从干涩的喉咙中挤出沙哑的声音，“为什么救我……”
“……这哪有什么为什么，”男人揉捏着手里的水袋，没什么感情地陈述道，“天时地利人和，我刚好走到那儿，刚好看见你，你刚好没死，仅此而已。”
“我为什么没死……”
“这就要问神明了，搞不好是你命中注定拯救世界，所以神明大人放你再活”/“这世上没有神明！”
亚修仰起头，攥着胸口的布料失声尖叫着，嘶哑的嗓音宛若滚过沙地的石块，在狭小的集装箱中发出半是尖锐半是沙哑的杂音。他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只觉得胸腔里那颗跳动的心脏被什么东西锁死在了狭小的盒子里，他大喊着：“倘若有神明存在，为什么他不来拯救我们！”又觉得自己这般追求毫无根据，说话的态度就像个**。
他紧紧地揪着胸口的衣服，仿佛这样就能把心脏的钝痛压回去，他知道自己这般无端迁怒毫无意义，却难以压下心中汹涌的怒火。
他觉得痛苦，既痛苦又愤怒。
他为幸存者是自己而痛苦，也为幸存者是自己而愤怒。
直到有人拧开水袋的封口，将溢出温水的那端贴在他的唇上。
“这正是你要做的，”他听到男人轻声叹道，“总要有一个人，代替迟到的神明去拯救别人。”
亚修抬起头，看见男人笑了。
他说：“认识一下吧，我叫叶玖，来自中央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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