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变化都发生在一瞬间。
叶玖全凭下意识动作，一把擒住来者的手腕时才发现对方不过是个还没分化的小姑娘。她看起来不过四五岁大，白嫩的小脸上还挂着泪珠，仰头露出一双满含怒气和恐惧的圆眼，脖子已经被伊尔利斯掐的有些发紫。
叶将军慌忙放了手，难得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伊尔利斯在察觉到对方是个小朋友后也收了力道，可惜方才慌神间动作太急，依旧在小姑娘纤细的脖子上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掐痕。
“……你这痕迹要是让她父母瞧见，白塔三年反思教育就跑不掉了。”
伊尔利斯摇了摇头，苦笑道：“我是真的没注意到，珀尔修斯也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叶玖从芥子匣里掏出一副手铐，一边把小姑娘拷在通往货舱的门把手上，一边笑着向伊尔利斯解释：“这手铐还是上回见义勇为时留下的。”
他说的是四个月前发生在商业街上的自杀式袭击。那时候叶玖刚被禁足，待不了办公室就只能和老朋友边压马路边聊天，商业街是最方便那帮疑心病的老爷子监视的地方，刚好他们也不过就只有些闲言碎语要谈。
老朋友连续加了三天的班，踩着商业街的马路脚步虚浮，仿佛一个喝多了马尿的醉汉，随时可能一脑袋栽倒下去。叶玖倒是还精神，在家里吃了睡睡了吃过着猪一般待宰的生活，瞧见老朋友这般凄惨的模样顿时良心发现，拿着他微薄的工资请对方在路边吃了个快餐。
这不吃不要紧，一吃，就遇上事了。
叶将军有时候会感慨自己的体质倒霉得宛如死神小学生，虽不至于走哪都死人，但身边大小麻烦绝对没断过。那天他坐在快餐店里，刚给夏晴挤好番茄酱，抬头就瞧见伊尔利斯从对面商厦里走出来，身旁还跟着个清隽秀丽的小姑娘。
那时候他心情还挺复杂的，量化下来数值大概基于高兴和苦恼之间。高兴的是自家小崽子说不定遇见美人就忘了乱伦这回事，苦恼的是孩子都领着对象逛街了，他还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伊尔利斯对自己身边的情报向来把控严格，叶玖也不会有事没事就派人跟踪，这姑娘出场的档口他根本没意识到对方有点眼熟，只是在心中吹了个口哨，抬头便瞧见姑娘撞上个一身黑的小流氓。
说成是“小流氓”其实不大贴切，毕竟在下一秒，这个走路摇摇晃晃的、一身黑的小青年，就拉开衣服露出身上成排的炸药。
——所以说白塔监管都这么严了，这种反社会人格到底是怎么衍生的啊？！
他心里连着冒出一长串“卧槽”，从高脚凳上弹起来便向马路对面冲。同时他身边的那位老朋友也没闲着，他甚至比叶玖跑得更快，一个箭步飞过去一把抓住小青年的领子，反手将对方掼到地上，一脚踩住对方的太阳穴。
所有的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叶玖赶到的时候刚好来得及接过老朋友甩来的手铐，装载着终端的金属环在扣上小青年手腕的瞬间就向老朋友发送了他的个人信息，好不容易脱离加班，准备回家睡个觉的老朋友低头一看，含含糊糊地骂了句：“*”
“怎么了？”
“税务局那老匹夫的儿子，还特么是个二代。”
“……我记得你们这周抓了好几个二代？”
“还抓了两个三代呢，”老朋友嗤笑一声，“大概是保守党那帮瘾君子换洗脑包了。”
他没再说什么，站起身压着小二代就往不远处的警局走。叶玖直到站起来的时候才想起他往这边看的原因是什么，回头冲着自家小朋友露出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后只留下一句：“好好玩。”
——玩什么？差点被炸弹轰上天了还怎么‘好好玩’？
时至今日，叶将军简直想挖个坑把嘴瓢的自己埋了。
然而事已至此再后悔也没用，倒是伊尔利斯认真想了想，正色道：“那个不是我朋友。”
“什么？”
“那天你看到的那个女孩，是我学妹，新闻社的，刚好在商场里遇见了，就想着顺便从我这里抠出点‘四皇子’的情报。”
“……”叶玖抽了下嘴角，心道情报能让你一个新闻社的小丫头抠出来，中央情报局那帮老蛇皮也就别活了。然而想归想，那毕竟是伊尔利斯认识的人，于是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嗯”了一声，随口问道，“对了，你跑商场去干什么？”
“去商场能干什么？”伊尔利斯笑着反问。
叶玖张了张嘴，有些尴尬地笑了一下，这话问出口他其实就后悔了，去商场除了买东西还能干什么？伊尔利斯去的那栋楼上连个影院都没有，他还能是去感受360度顶灯柔光美颜的？
然而他问的时候不过是随口一提，毕竟家里的日常用品都有人定时添加，服装和家具全靠网购，叶玖平日里没什么事是懒得出门的，教出来的小朋友自然也是个相信现代科技的家里蹲。
伊尔利斯很少逛商场，准确地说是这么多年里他几乎没见他埋进那种地方去过。可这话不应该由叶玖问，他以什么身份问呢？他们两个之间的领养协议早在伊尔利斯成为皇子的时候就名存实亡了，伊尔不是个小孩子了，他怎么能把他当成小孩子呢？
——所以伊尔利斯拒绝回答，再正常不过了。
叶玖想着想着就有些微妙的惆怅，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崽子能独立生活了，他反倒萌生了一种不该有的寂寞。伊尔利斯却没想那么多，只是瞧见他低头不语的模样抿了下唇，心里天人交战，半晌后才淡淡地回了句：“买个东西。”
也没说是买什么东西，明摆着不想让叶玖知道。叶将军还不至于连这点画外音都听不出来，索性起身岔开了话题。
他说：“好了，大小姐，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麻烦你解释一下，大半夜离家出走这是个什么新鲜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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