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得罪谁了？
叶玖在短暂的沉默后忍不住在心里咒骂了一声。
——我得罪的人可太多了吧。
时隔多年终于因为年少无知时的张扬而倍感后悔的叶将军深吸了一口气，维持着脑海里摇摇欲坠的镇定瞥了一眼隔壁审讯室里的伊尔利斯，抬腿跟着一路都仿佛吃了枪药的杜宇澜跨进了隔壁的审讯室。
他保持着被捆成精神病人的造型，小碎步坐进椅子里，还没等对面满脸不耐烦的警官大人翻完报告，就掐着声音轻生细气地问：“我，得罪谁了啊……”
杜宇澜“啪”地一声将报告单甩在桌面上，上半身越过桌面径直压在他身前。
“你问我？”他个不高，火气却旺得仿佛要掀翻房顶，“你先告诉我，你绑架这么多流民是要干什么？”
“绑架？警官我冤啊，我就是出门旅个游，哪也没想去，谁知道走到半路悬浮车被人炸了，寻了个快没能源悬浮车跑了几个小时才到哈特城。”
“然后哈特城也出事了，他们市长不知道怎么回事没更新控制塔的系统，整座移动要塞被撞出个豁口，一大队人哭哭啼啼地等待救援，”叶玖撇了撇嘴，装出一副委屈的模样，“您是知道我的，我这种中央城24K好公民怎么可能抛下难民不管，碰巧砂虫卷着沈小姐所在的那辆运输车砸在了哈特城门口，我就顺便借着那车带着大伙跑到重明来了。”
“我们是来求助的，您看哈特城那帮幸存者无家可归多惨啊，我就是一时好心，您知道的，我善良么。”
杜宇澜在“善良”两个字落地的瞬间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他说：“我看你是**。”
“你动脑子想想，怎么你坐的那辆悬浮车就偏偏失事了，怎么你跑在沙漠里就能找到一辆能启动的悬浮车，怎么离你最近的那个城市刚好脱离航线了，你能不能长点脑子，这么巧的事你说出来谁会信啊！”
“我有证人啊，”叶玖眨了眨眼睛，“您不是说车是我抢来的吗？您可以问问沈小姐，看她会不会说我十恶不赦穷凶极恶。”
杜宇澜捂着额头坐回座位里：“……沈盼今年才5岁。”
“那我带来的车上还有十几号人呢？”
杜警官没抬头，靠在椅背上径直敲开了手腕上的终端，保持着共享状态的光屏上正在播放一条社会新闻，人美声甜的播音员宣称：“哈特城无人生还，我们对此感到万分悲痛。”
叶玖沉默了片刻，越过漂浮在半空中的光屏看向倒在椅子上的杜宇澜：“这才不到半天功夫，几十号大活人就都被销户了？”
“岂止？”杜宇澜嗤笑了一声，歪着脑袋在光屏上点出一条简讯，“已经有某调查团队出面宣称，他们在哈特城里找出了一只雌虫的尸体，众所周知移动要塞内部装有屏蔽砂虫的相关装置，除非有人将虫子刻意放进要塞里，否则要塞内不可能存在任何一只成年的虫体。”
“……”叶玖收了脸上的笑，定定地看着坐在对面的杜宇澜。
杜警官说：“某调查团队还调取了莱茵城出入记录，发现你离开莱茵城后，就抵达了哈特城。”
“然后哈特城就出事了。”
叶玖说：“虫子不是我放的。”
“谁能证明呢？”杜宇澜坐直身体，支着脑袋看向他，“那么大一只雌虫的尸体，新闻报道出来的瞬间就引起了社会恐慌。如果这只虫子不是你带进去的，难不成是它自己钻进去的？”
“你让普通群众怎么想？——‘我们所在的移动要塞并不安全，它无法完全地驱逐砂虫，我们随时都有可能在沉睡中被潜入要塞的虫子杀死’？还是你想说这些虫子是哈特城的居民豢养的？你觉得谁会信？哈特城所在的这座移动要塞已经死得一个人都没有了，你带着的那些都是流民，你觉得谁会相信自己的城市、自己的领导、自己的市长会在城镇中培育虫子？！”
“我们从十五年前，开始使用虫壳作为运输工具的保护壳。由于技术和造价等多方面原因，这两年才开始投入民用。群众对于那些套着砂虫壳的交通工具依旧战战兢兢，你要让他们怎么相信这些虫子是哈特城的居民自己造成的？”
“那他们就能相信虫子是我放的了？”叶玖笑了一声，“我看起来就那么牛逼，能驱使一只有二十层楼高的雌虫进入哈特城内部？”
杜宇澜挪开他面前的光屏，挪了另一块上来：“这是论坛。”
绘制得相当小清新的界面上正不断弹出新的信息，热度最高的一条上赫然写着：“对那位圆桌玫瑰的一点小猜测”。
“他们说你本身就是只虫子，说维科特和多伦塞那两场失误的战役都是你一手促成的，”杜宇澜关掉光屏，抬头看向叶玖，“你应该还记得多伦塞我们是怎么败，前线的士兵突然就疯了，他们开始互相攻击，甚至有人打开了要塞的大门。”
叶玖垂眸别开视线：“科学院有研究证明，部分砂虫能够使人类产生幻觉。”
“这个研究报告还处在A级保密信息里，”杜宇澜说，“叶玖，他们只需要一个Omega。”
——这个Omega，不是你也可以。
叶玖几乎瞬间明白了杜宇澜含在嗓子里的后半句话，以至于唇齿翕动半晌都吐不出一个字音。他早就意识到自己当前的窘况，却始终没能找到肇事者的蛛丝马迹，便总以为对方不过是为了禁锢他的行为，没想到这些简短的喘息早已成为他最后的氧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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