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两室一厅”的“牢房”。
托基因政策的福，新纪元后的所有新生儿在八个月之后就会开始陆续接受基因检测，检测出的结果会直接存入中央城的信息资料库，通过居住在中央城控制塔里的“弥赛亚”复制品进行横纵对比。
对比出的数据结果将直接呈现出该新生儿成为各职业的人才的可能比例，从而筛选出部分基因中包含着大量“危险性”的“潜在犯罪分子”，直接送往白塔进行人格规划，从而避免“死刑”带来的人文主义难题。
所以从某个角度来说，如今的社会上根本不可能出现穷凶极恶的犯罪者，相对而言也不存在“监狱”和“牢房”，社会风气趋于安定。
当然，这只是官方的说法。
维多利亚这座城市用事实证明了“安定”不过是政府用来迷惑大众的一个幌子，该乱的地方还是会乱的，毕竟先天基因只能决定行为的一部分，大多数的选择都取决于后天的经历和环境。
“犯罪者”总是会有的，罪恶总是层出不穷，更何况维多利亚这个地方诞生于贸易和略都，生来便不属于乌托邦的范畴。
只是伊尔利斯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建一栋地下监狱。
大约两个小时前他们被集体塞进了这间牢房，秉承着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的原则，伊尔利斯在探索牢内设施的同时将门口装死的亚修一脚踹了起来。
年仅15岁的亚修承受着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磨难，挂着一张布满灰尘的死人脸摇摇晃晃地爬起来，一边混在拥挤的人群中摸索周围的墙壁，一边伸手敲了敲关住他们的这一排栏杆。
“敲起来也不算很结实，”他压着声音有气无力地向伊尔利斯打小报告，“人手是砸不断的，机甲应该可以？珀尔修斯还有能源吗？让他试试看？”
伊尔利斯偏头看了眼门外的负责人，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再等等。”
他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诚然现状已经将全部的条件展现在了他们眼前，伊尔利斯依旧觉得这一切的背后似乎隐藏着什么他尚未看穿的秘密。他觉得自己被算计了，或者说是被耍了，从隔着审讯室看到文森特那张笑眯眯的脸时他便觉得哪里不对，他似乎一脚踏进了某个人设定好的陷阱里。
——可这个人是谁呢？是文森特吗？
他得不到答案。
对方隐藏得很好，或者说是因为他还没能抵达那个能和对方正面交锋的舞台——他被困在这场游戏的新手局了，这种现状无疑很让他挫败。
——我现在的一切行为，都在对方的掌控之中吗？
伊尔利斯皱着眉沉默半晌，摹地嗤笑了一声。
他想着真好啊，这是我第几次被人耍了呢？如果我干掉那个躲在幕后的人，是不是就能在这个舞台上获得更多的筹码？他能给我带来多少身价呢？能让我和先生平起平坐吗？如果先生能知道我有多么帅气就好了，不过他要是知道了，大概会讨厌我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垂眸笑出了声，略带兴奋和享受的表情看得亚修毛骨悚然，仿佛青天白日见到了地狱游魂，下一秒就要命丧当场。他向后退了半步，直到后背撞上牢房中间的土墙，上面扑簌簌地落下一层薄灰，呛得他咳嗽着退了回来。
“别再往过走了。”
牢房外的负责人敲了敲铁栏杆。
“里面的那些大爷们今天已经吃过饭了，你们只要不往上凑，应该还能保住一条命。”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转过头，看向那堵占据了大半个房间的墙壁。
伊尔利斯在刚进房间的时候就注意到了这里奇怪的装潢，这间屋子被分成了三个隔间，倘若将整个屋子进行平面分割成8×8的布局，那么这块塞满泥土的“房间”大概占整个屋子的9/16，负责人所在的铁栏杆外不过占有4/16，而他们将近一百个人就挤在剩下的3/16里。
——这么大的一块地方，究竟是用来做什么的？
伊尔利斯伸出手，挤在缄默的人群中敲了敲土块的墙壁。
——这应该是玻璃。
“请不要，”人群中传来一道细小的声音，“请不要再碰它了。”
那是个看上去相当瘦弱的男人，头永远是低着的，过长的头发遮盖着黝黑的皮肤，哪怕是出声阻止也没有露出自己的脸庞。他是原本就待在这间牢房里的几个人之一，从伊尔利斯他们出现开始就再没说过话，和几个“原住民”一起悄无声息地瑟缩在房间的角落里，宛若躲藏在下水道里的蛆虫。
“请不要再碰那面墙了。”
他注意到有人将目光投向自己，便渐渐放开了声音。
“你们身上有血，虫子会跑出来的。”
“什么？”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骚动，窃窃私语如沸水般炸开，男人几次试图解释都找不到插话的时间，甚至被拥挤的人群簇拥得颤抖起来。
伊尔利斯推了一下亚修的后背。尚未分化的小少年翻了个白眼，他将视线从脸色发青的老市长身上移开，挤过去将男人和人群隔离开。
“静一下！”他举着手，一把抓住了男人的胳膊，“听他说完！”
被钳住的男人打了个哆嗦，干裂的薄唇翕动半晌，最后颤着手指向了墙壁的方向。
人群静下来，所有人都听见了窸窸窣窣的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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