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所有人一致将接下来的活动称之为“谈判”，但在亚修看来，这不过是场单方面倾轧的审讯。
全权由恩笛主导的审讯相当简单，几乎从他开口的瞬间开始，倒在地上的狱卒就只剩下哭嚎的力气。他的声音沙哑而凄厉，带着一股围观者无法忽视的恐惧，亚修看着他在恩笛手下哀嚎哭叫瑟瑟发抖，不断地喊着“我什么都不知道”和“求求您”，只觉得人命在这种地方确实不怎么值钱。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狱卒身上。
被迫就职狱卒这个苦逼工作的男人看起来年龄不大，言行举止还带着些微妙的稚气，说起话来措辞相当混乱，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系统培训上来的“专业狱卒”。
他没有带队那人的气势，也没有上位者言辞里的油腔滑调，哆嗦起来就像个街角巷子里的流浪汉，浑身上下带着一股无法抹去的土气。
不是“在职员工”就是“临时工”，问题就在于这家伙原来是干什么的，亚修总觉得这一切没有他们看到的这么简单，背地里恐怕还埋藏着什么更令人匪夷所思的真相。
——就像那些藏匿在玻璃墙后的砂虫，就像那些趋之若鹜的流民。
——这里面一定还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垂眸看着地上的狱卒，上前半步蹲在他身前。
狱卒手腕上的终端已经被卸掉了，拆除的方式并不优雅。伊尔利斯在将他抓回来之后，恩笛为了防止他通风报信直接剜掉了他手腕内侧对应位置的皮肉，连带着为了防止逃跑还砸折他的两只脚，以至于地上此刻一片狼藉。
牢房里最不缺的就是冷兵器，仿佛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流民之间的纷争量身打造的。恩笛顺手从墙角抽了根棍子出来，动作轻挑地在狱卒的后腰上比划了一下，亚修能看出他敲的是脊椎的位置，仿佛在检验一个刚做好的蝴蝶标本。
“那些兽人是怎么进来的？”他问道。
狱卒呜咽着抽了几口冷气，裹着喉咙里含糊不清的口水哽咽道：“不，不知道。”
“你们把人送进来的，你们不知道？”恩地嗤笑了一声，“行吧，换个问题，那些兽人是进来找什么的？”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狱卒吓得眼泪直冒，整个人在地上哆嗦着蜷成一团，“我们只是接到通知把这群人带进来，什么都不知道，给我们下命令的上级部门也没多说，只是要求我们将这些人带进来而已。”
“带进来做什么？”
“不，不知道……”他抽噎了一声，眼神已经开始涣散，喉结滚动着就像要将什么东西吐出来，“前辈们说兽人年年都有，只是没像今年一样一下来这么多，至于他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我是真的不知道，这都是领导之间的交涉，我们只要会汪汪叫就好。”
狱卒说得凄苦，甚至扯着唇角试图向恩笛露出一个讨好的微笑，然而早已见惯了这副模样，闻言不过挑眉嗤笑了一声。他这在这种人做事向来不考虑对方是否凄惨是否可怜，只要挡住路的人没有利用价值了，他就能随时将对方一脚踹翻。
更何况伊尔利斯懒得动手，这场“谈判”恩笛自然就随着自己喜欢的来。他蹲在地上长叹一声摇了摇头，捏着对方的门牙露出一抹敷衍的微笑。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他慢条斯理地询问着，甫一等到对方摇头，便用力将那颗牙硬掰了下来。
刺耳的悲鸣声在狭小的空地上响起，亚修猛地打了个哆嗦，听到恩笛在尖叫声中感慨着：“真不诚实。”
他笑了一下：“你的小伙伴都像你一样不诚实吗？”
狱卒满嘴是血，眼睛不断翻白，却还下意识地担心自己回答晚了又惨遭凌虐，慌忙哆嗦着摇头否决。然而他的求生欲没有丝毫作用，反倒无端招致了恩笛的厌恶，他蓦地收起脸上微笑的表情，摆出一副遗憾的模样，摇头叹道：“那就是你一个人不乖了。”
他说：“你是觉得我们好欺负吗？这可真是难办，为了不让你产生这样的想法，我大概需要身体力行地给你证明一下我们的残暴，总不能让你们小瞧了我们。”
“不，不是，不是的”狱卒含糊地挣扎着，四肢如触电般抖如筛糠，瘫软的脚踝在地上拖曳出暗红色的血水，激得玻璃墙后的杀虫不断撞击着脆弱的墙壁。
没有人说话，空地外的流民安静得仿佛失去意识的丧尸。亚修蹲在地上看着恩笛起身拍了拍裤子，偏头冲伊尔利斯笑了一下。
他说：“现在放进去合适吗？”
伊尔利斯根本没关注场内发生的暴行，闻言还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半晌才回应道：“啊，你开心就好。”
恩笛耸了耸肩，径直将人从地上提了起来。
他之前说过自己有一部分的兽人血统，因而身高远超常人，站起身时就像一座大山，夹着颤栗不已的狱卒看得亚修心惊胆战。
亚修不清楚伊尔利斯和恩笛究竟达成了什么共识，他对这场行动只了解到“我们要和抓进来的狱卒进行谈判”这部分，如今看着恩笛宽厚的背影只觉得心惊胆战，一股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
——不会吧……
他咽了口唾沫，起身看着恩笛弯腰打开玻璃墙上的小门。那扇门开在位于墙根的地方，这里所有的流民都知道它是用来干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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