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她……”
“……救……她……”
伊尔利斯向后退了半步。
诚然中央城的无数场模拟战斗教会了他习惯面对被砂虫侵袭后的“同伴”，却未曾告知他在同伴“异化”时应该做出什么反应。伊尔利斯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砍断对方的头颅，也不清楚这种“异化”有没有逆转的可能，他甚至连老市长当前的状态属不属于“异化”都不知道，握着手中的光刀进退两难。
夜视功能已经趋于关闭，伊尔利斯透过漫布无数黑点的视野只能看清老市长模糊的身躯——他在被他掀翻之后以一种难以形容的姿势从后仰状态翻身起来，手脚并用地爬出尸堆，低头凝视地上的婴儿。
他伸出手，一边安抚着血泊里的死婴，一边猛地扭头看向伊尔利斯的方向。
“救……她。”
他轻声呢喃道。
“快……救她……”
伊尔利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珀尔修斯凝成的光刀。
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连弥漫在空气中的血腥味都被悉数洗去，只留下视野中老市长干瘦的身躯，和他一阵阵宛若催命般低沉的呢喃。
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却也清楚地意识到杀掉对方不会成为错误的做法，在事情发展到更糟糕的地步之前这将是一个最恰当的应对方式，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解决掉所有可能产生的麻烦，只需要向前几步，将光刀送进对方的胸口。
——只需要一刀，珀尔修斯的光粒就能瞬间破坏他的心脏。
——只需要一刀。
伊尔利斯深吸了一口气，向前挪出半步。
然而变故骤生。
在老市长向他伸出手的瞬间，猛烈的撞击声从他背后炸响，无数只砂虫宛若癫狂的瘾‖君子般不顾一切地撞击着年久失修的铁栏杆，掀起碎尸险些成为牢笼的地基。
伊尔利斯被喷灌出来的血气激得头皮发麻，撞击带来的震动仿佛将他埋进了震源，珀尔修斯提取最后的能源为他凝成了一块狭小的屏障，包裹着他，也包裹着距离他只有几步的老市长。
他不知道这孩子为什么这么做，哪怕机甲的所有行为都应该来源于他自身的意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后退着，摸索着捡起地上的铁棍。
螳臂当车。
肆虐的砂虫终于撞烂了栏杆，残破的穹顶剥落一地砖石，伊尔利斯听到老市长电报般断断续续的呢喃，在无数声“救救她”之中转身看向砂虫袭来的方向。
螳臂当车。
他听到自己笑了一声。
他说：“闭嘴吧，能救我自然就救了。”
……
人的一生中有很多次机会经历“慢镜头”。
中央城的科学家们曾一度将这种“认为时间变慢，运动延缓”的状态解释成注意力集中的次要表现，然而当无数只巨大的砂虫撞进一片漆黑的牢笼时，伊尔利斯只觉得自己看到的是走马灯。
他仿佛又回到了年少时的那场葬礼，听着人们低声唏嘘着他父母的死状，眼前不断地勾勒出母亲离开家时的那个背影，他记得那天阳光很好，窗台上父亲种下的小花刚开出花苞，他问母亲：“您要出门吗？”母亲笑了。
她说：“伊尔乖，我去找一个答案。”
她的声音很轻，裹着清晨的和风散发出模糊的甜香。伊尔利斯抬头看向母亲的方向，视野里落满了明媚到刺眼的朝阳。
他什么都看不清，只能看到母亲的身影渐去渐远，随后传来的便是无止尽的噩耗，“死亡”两个字如同篆刻在他灵魂上的烙印。
它们折磨着他，在无数个被噩梦惊醒的夜晚不断折磨着他，他无法理解这两个字的意思，也无法理解悼念者脸上的悲怆。
他觉得他的母亲是快乐的，她走的时候身上明明披满了朝阳。可他又觉得这不过是自己的臆想，她是去赴死的，又怎么可能面若桃李，心中充满阳光。
他无法辨别真相，不清楚自己应该摆出怎样表情面对这场死亡，甚至难以分清幻觉与现实，恍惚得就像此生至今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梦境一样。
他度过了无数个浑浑噩噩的日夜，直到叶玖出现在葬礼上。
那是一个相当糟糕的阴雨天。
由于各方势力的相互倾轧，他的母亲在被火化后的第15天才举办葬礼。葬礼上来的人很多，无数张陌生的面孔几乎挤满了伊尔利斯的视野，然而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伊尔利斯面对着他们的担忧和悲痛只觉得烦躁。
他没有被勾起一丝半毫的痛楚，只是疲于应对一场场枯燥的谈话，这些谈话让他母亲的葬礼变成了一场聒噪的鸡尾酒会，与会者不断地榨取他身上残存的情报，根本不记得这里的主角姓甚名谁。
他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母亲，只是出于礼貌草草献上悼念的花束。无数支新型材料制作出的仿真花在他母亲那张黑白照前盛放，衬得她那张娇小的脸庞变得孤单而可怜。
直到有人放下了一束将要枯萎的百合。
他看上去疲乏极了，青黑的眼睑完全彰显了他此刻糟糕的精神状态，伊尔利斯甚至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困倦的红血丝，仿佛眼前的人下一秒就会栽在地上不省人事。
他的脸色很白，薄唇有些不自然地泛白，然而背脊却始终是笔直，衬衫甚至一口气扣到了脖颈。他的双肩几乎拉成了一条直线，垂下的手指总是紧贴着裤缝，束紧的领口宛若一道无形的枷锁，将他关进了一间密不透风的牢笼。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喜欢囚徒ABO请大家收藏：(m.7huan.com)囚徒ABO奇幻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