荼姚行事还真是毫不遮掩，真当这六界生灵尽数捏在自己手心、任她磋磨了吗？
先主灵位差点被毁，一界少主命悬一线，这么大的动静，花界众位芳主居然现在才赶到。
温寒心中冷嘲，花界居然能独立至今，该说是此方天道仁慈吗？凝眸伫立，冷眼看着那一众芳主对锦觅嘘寒问暖，收起了佩剑。
视线在其中一位芳主身上停留了一瞬，那位仙子似有所觉，回望温寒一眼。
温寒墨眸无波，颔首示意，这位玉兰芳主倒是警觉，不过也是，瞒着花界众人暗中筹谋，自然要警醒些，做贼心虚也在所难免。
锦觅性命无忧，温寒自觉做完了该做的事，也不管在场众仙包括水神在内，径直离开了水镜。
驾云飘来了小次山，温寒打开先前设下的禁制，转身看向跟了一路的某人，随即回身，缓缓向前。
润玉薄唇微抿，跟了上去。
在温寒的阵法加护下，小次山从外面看起来只是片贫瘠的荒山，只有真正进来了，才发现内里别有一番天地。
一望无际的玉树银花映入眼帘，幽幽的清香混杂着泥土湿润的气息扑面而来，教人如痴如醉。
满眼梨花如海，飞雪蔽日，亦真亦幻。
润玉一袭白衣兀立其中，低首凝视那人的一举一动，眼中似有几分无措。
如草之兰，如玉之堇，匪曰熏琢，成此芳绚。
温寒手上提了两坛刚挖出来的梨花白，转眼就见着仙人伫立花间的模样，像从画里走出来似的。那一刻，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温寒细细咀嚼，恍然间觉得它们就是为了这个人而生的。可她又十分清楚的知道，这不过是他愿意呈现给众人的表象罢了。
她飞身而上，轻而稳地落在就近的那棵梨花树的枝头，坐了下来。
轻风扬起她的发丝，亦落下一片小小的白色花瓣留在发间，她却不知。阳光倾泻而下，光影斑驳映在她的脸上，朝他伸出一只手，放柔了声音，道出一个字：“来。”
润玉看不清她的神情，但他想，她定是笑着的，眉眼极尽温柔地笑着，柔软、干净、温暖。
对他，她一贯如此。
两个白衣人并肩坐在梨花枝头，喝着刚出土的梨花白。这样想着，温寒抱着酒坛，不禁笑了。
润玉不懂她为何发笑，见她笑得那样开怀，便也跟着笑了。
温寒斜眼睨了他一眼，润玉看在眼里，才真正放下了心。
寿宴时温寒看他的那一眼，润玉只希望，再不会见到。那样漠然、冷静到极点的目光让他仿佛五脏六腑都在发冷。
“今日在花界，师兄说的那句话，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润玉略一思索，明白过来，应了一声。
温寒停止饮酒，侧过脸看他：“什么时候知道的？”
并未从她眼中发现类似于不快的情绪，润玉饮下一口酒，缓缓道来。
“一千三百年前，我被封为夜神，第一次布星的那日，你来找我喝酒。”说到这里，润玉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耳根红了一片。“——是我一路抱着你回了璇玑宫……”
温寒初闻一怔，旋即扶额，“竟然那么早……”
瞥一眼手中的酒壶，摇摇头，语气幽幽，且饮且道：“喝酒误事，此言诚不欺我。”
润玉凝眸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笑，不置可否。
半晌无言，温寒突然扭头，欺身近他，笑得惑人却不自知：“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润玉低垂着眉眼，不敢直视她的眼睛，白净的面上多了一抹胭红，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温寒却像是瞧见了什么稀罕事，手指戳向那张美人面，滚烫的温度自指尖传来，温寒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恰在这时，润玉抬眼看她，四目相对间，有什么在缓缓流动。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不约而同地扭头，神色十分正经，如果忽略他们微红的耳垂的话。
过了片刻，温寒复开口道：“今日寿宴，天帝陛下虽然松口了，但你我都知道，只要上神盟约还在，这婚约便不算真正解除。”
“况且，锦觅她——”
润玉疑惑：“这与锦觅仙子有何干系？”
“其实，锦觅是水神师兄与先花神的女儿，虽然是师兄的私生女，也算是你的未婚妻了。此刻……想必师兄已经带着锦觅去九霄云殿正名了。”
润玉一惊，又很快平复下来：“好在我先一步提出退婚，父帝也已应允。”
他倒是一脸庆幸。
温寒不由好奇：“你对锦觅的身世就从未猜测一二？”
“有过几分猜想。”
温寒挑眉，对他口中的‘几分’不置可否，盯着他的侧脸，良久，脱口道：“我原以为你是喜欢锦觅的。”
润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句惊了一惊，面上一乱，解释道：“润玉心中欢喜的只有你一人，从未对旁人有过心思。”
温寒垂眸不语。
润玉心中大乱，只当她是不信，情急中乱了分寸，不顾温寒讶异的目光，空出的那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抵在心口。
“温寒，你信我。”
在他不敢置信的目光中，温寒挣脱了那只手，又在他眸光黯淡之际重新握上，十指相扣，举在两人中间，笑道：“阿玉的话，我自然信的。”
迎上她带着笑意的目光，润玉蓦然低首一笑，春风十里、桃花灼灼也不敌他这柔情一笑、无限风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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