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宜南莫名松了一口气，心里却仍绷着弦。
她本来也是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副手，因此被指派去按照名册召集人员。江宜南留了个心眼，仔细翻阅一遍文件后发现那些人都是女性，还都是登记在册的所有具有生育能力的女性。周北清倒并不是其中之一。
她斟酌片刻，将这份文件和前因发给了方程阳。
方程阳没有回复。
她想了想，带着光脑去找了负责人。
————
程洛睡着了。
他这几天总睡不饱，白天就容易犯困。爱丽丝把他晃醒，拖着半梦半醒的人去了周北清的休息室。光脑的提示音响起来，爱丽丝一惊，以为要把人吵醒，慌忙去关，一眼却扫到通讯内容。
什么意思？
解冻她不是为了治好她，而是要她配合做实验，这个她早就明白。但她原本以为只是生理实验，或者是临床药物实验，却没有想到最终目的是为了这个。
爱丽丝惶惑地呆立在原处，张口想问什么，却没能说出口。
一朵花黯然垂下她的骨朵儿。
她本该是新鲜漂亮的、欣欣然迎接阳光雨露的、即将绽放的蓓蕾，即使她担心着自己是否足够好看，内里是否有足够的花蜜吸引蜂蝶，是否有或馥郁或清新的花香盛满心房，但这些担忧依然是不经事的少年人的烦忧。她无法承担更重的担子，无法想象更久远的前路，就在这里被风雨摧折。
这不是应该的。
这是不应该的。
程洛醒了，看见小小姑娘呆立在床边，手上还握着他的光脑。他立时明白过来，劈手夺下光脑，快速浏览之后叹了口气：“你都看见了？”
爱丽丝没忍住，委屈巴巴地质问：“你们早就知道了？”
程洛不忍心瞒她，点了点头，委婉提示：“北清是这个项目负责人的副手。”
爱丽丝坐在沙发上，脸埋在抱枕里。程洛有点担心她的精神状态，刚要上前，就见她抬起头，气鼓鼓地宣布：“我决定我要生气两个小时，你们别来和我说话！”
程洛哭笑不得。
玩冷战还带预告，小学生吗？
————
“找我做什么？”负责人是个男人，绿色的衣服标识着他是个阿尔法。他抬头看了眼江宜南显示给他看的屏幕：“为了这事儿？那是上头吩咐的，和我无关。”
江宜南没有和他争吵，只是说：“我不明白，这些人分布在各地，召集起来非常费时间。难道就不能直接取研究院里的人的组织样本？”
男人耸了耸肩：“周小姐，我请你正视这个问题：我们的科技水平还没有发达到可以人工构建一个受精卵出来的地步。即使是取组织样本，也要有卵子才可以培育出胚胎。之前留存的卵子培育的细胞系要么已经突变要么就成了无限细胞系，都没法用了。”
江宜南只觉得匪夷所思：“你怎么知道就不能用了？”
男人眼神讽刺：“周小姐是不是忘了，关于基因选择，我们都是有标准的。总之，如果你不能在三天内找回这些人，那么，我们就要见不到新生儿了。”
标准？
啊，也对，最初整个项目确实是为了确保优生优育，加上为了确保选育出的胚胎的确可育，在父本母本的选择上，确实是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标准的。但渐渐地，标准变了味。谁都想培育出更好的孩子，于是标准越来越高越来越严苛。但谁也都没有注意到，原本通过标准筛选后就已经下降的基因多样性在层层筛选中愈发同质。
说到底，人的欲望是没有底线的。
从生育这一步就控制在研究院手里，男人手中有这一份可生育女性的名单，江宜南毫不奇怪。而之前因为她自己的刻板印象，认为这个世界的发达程度和她那边的相差不大，结果认知出现了偏差。现在补完这个设定后，她认为，她大概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她要阻止这件事的发生。
不是为了他人鼓吹的虚无缥缈的自由。是身而为人的自尊与骄傲不允许她坐视不管。
因此她必须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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