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北的夜总是漫长寒冷，阿靖缩在厚厚的被褥中，耳畔传来木炭燃烧的噼啪声。他侧过身，发现阿史那何力还在神情凝重的翻阅公文。
阿史那何力自那晚后，便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大帐中。这一月有余，阿靖都与他同吃同住。这一举动让阿靖喜忧参半，一方面，阿靖终于可以顺理成章的留在突厥叶护身边，可另一方面如何瞒住自己的男儿身也让他头痛不已。
那晚阿史那何力把他抱到床上扒他的衣服时，阿靖委实吃了一惊，只好又哭又闹摆出宁死不屈的姿态，才让阿史那何力退步，虽然他的退步仅限于命人在他的大帐中又加了一个床铺。
昏黄的烛光下，阿史那何力敛去锋利不羁，竟平添一份柔和。不同于契苾真的漂亮深邃，阿史那何力就像是草原的狼，即使敛尽锋芒也带着不可侵犯的骄傲。
怪不得他都娶了七房妻室，部族中仍不乏女孩向长生天许愿要成为他的妻子。
阿史那何力很快就感受到了阿靖的目光，他放下公务，坐到阿靖的床铺上，紧紧抱住他。
“手这样凉。”
阿靖挣扎了下没有挣脱阿史那何力，索性躺在他宽阔的怀抱中，百无聊赖地玩手指，“这是奴家天生的，一到冬天就手脚冰凉。”
阿史那何力看到阿靖掌心的狰狞伤疤，眉头的皱纹又加深几分，他握住阿靖肉肉的小手，“还疼吗？”
阿靖翻过身，伸出圆圆的指头，轻轻揉着阿史那何力的眉头，他不经意与阿史那何力那双如清湖般透彻的鹰眸对视片刻后慌忙错开视线。
阿史那何力却掐住他的脸，薄薄的唇猝不及防的贴了上来。
阿靖在片刻呆滞后立刻清醒，他移开嘴，将脸埋在阿史那何力的肩头。他能感受到那细腻的肌肤下跳动着的脆弱的血管，只要狠狠一咬…他抬眼看到了大帐外举着火把的侍卫。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不仅要杀了阿史那何力，还要平安的逃出突厥。
“叶护大人，我、我困了，想睡觉。”
“好，睡吧。”
阿靖缩回被子里，看着阿史那何力为他仔细地掖被角。这辈子除了师父师兄从来没有人再那么照顾过他。阿靖眼睛泛酸，他赶忙闭上眼，生怕泄露自己的情绪。
阿史那何力看着床上的小人儿紧闭双眼，一副生怕自己活吞了他的样子，不由得抿了一丝笑意，他转过身熄了灯，一夜好梦。
阿靖又做噩梦了，他梦到自己站在范阳城墙上，烈风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他打了一个激灵，猛扑到垛口处将头伸出去向下看去。
护城墙外尸横遍野，远处的突厥人燃起了高高的柴垛，将范阳城的旗帜扔进火堆。
他看到了那双带着狠戾的绿眸，他听到他命令手下将狼群放进被牢牢捆绑的俘虏中。
那群狼嗅到了血腥味，早就饥肠辘辘，一挣脱束缚就迫不及待地张开血盆大口嘶咬起毫无反抗之力的俘虏。
俘虏们被狼群生吞活剥，哀嚎之声令人胆战心惊。
在俘虏中有一袭熟悉的月白衣衫，阿靖瞠目欲裂，“师兄！”
师兄——
阿靖心神俱裂，他的头狠狠的撞击着墙垛，鲜血从额头大片大片的涌出。他嗓子哑的说不出话，嘴中还是无意识地念叨着这两个字。
师兄、师兄、师兄……
别走，求你了，别留下我一个人。
林召，求你了……
阿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睛，又是这场梦……
汗水打湿了被褥，身上的粘腻让他感到不适。他掀开被褥，仰躺在床铺上。
眼前一片黑暗，而他刚刚脱离梦魇。他喘了口气，试图平复心绪。可一想到残忍杀害师兄的人就酣睡近侧，他胸口连气都喘不顺了。
阿史那何力，你不仁莫怪我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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