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面上吹起呜咽的风，如泣如诉。湖边的草木也沙哑地应和着。白日里桃红柳绿的西湖到了深夜也透着阵阵凄冷。
范芸的身子虽圆润，飘出来时却像一团云。
“好俊的身手，朱大将军的确名副其实。”秦默衣的脸色冷寒如冰。
范芸照旧用扇子拍打着他微微隆起的将军肚：“不行了，这两年过得太闲逸了。”他并不否认自己便是当年大理国将军朱元昌。
“你的闲逸是用数十条人命换来的。”秦默衣的语气已有些抑制不住地激动。他与范芸虽相识不久，却已拿他当做朋友。这位朋友在秦默衣心里是个性情豪爽，轻财好义，虽富贵却不致庸俗的人。没想到，他却看错了人。秦默衣眼中满是痛惜。十年了，范芸竟没有一丝悔意。
“本来还应该多一条人命。”范芸沉默了须臾，“但我并不想要你的命。”
范芸一直很欣赏秦默衣，与他结交虽有目的，但若非东窗事发，他相信他与秦默衣真的会成为朋友。所以当赵中怀暗中将秦默衣逮捕入狱时，范芸坚持不让赵中怀加害他。如今让秦默衣揭出老底，也正是由于他范芸一时心软造成的。
“我一直很想知道是谁有那么大能耐能将你从刑部大牢里救出来。”范芸道。
“我想你已见过他了。”秦默衣道。
范芸微讶：“难道就是方才那个扬州的金公子？”
正说话间，一顶金丝软轿已优哉游哉地从远处而来。“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慵懒的声音不急不徐地从轿子里传出来。轿子转眼间已到眼前。
再度见面，范云对轿子里人不禁另眼相看。在短短时间里，能从刑部大牢里救人出来，必不是等闲之辈。而赵中怀更是诧异不已，何处冒出这么个程咬金来？
“阁下到底是何方高人？”
“鄙人姓金，草字西涯，扬州人氏，不过一介商贾而已。”轿中人道。
“扬州金家？”赵中怀毕竟为官十余年，一提到姓金的心中便陡然一亮。朝中金姓官员唯有一人，恰好也是扬州人氏。
赵中怀心中略一计议，便问到：“轿子里坐的可是扬州金家的大公子？本朝金御史的侄儿？”
金丝软轿里的人道：“赵大人果然耳聪目明。”
赵中怀这一惊非同小可，这金西涯身份不凡啊。
赵中怀口中那金御史可不是寻常人物，他是本朝德妃娘娘的父亲，官至御史中丞，虽是个没有实权的言官，却能弹劾朝中所有大臣。这位金御史的弟弟正是在扬州经商，金家也是扬州首屈一指的豪绅富户。看来轿子里那位公子应是德妃和金御史的亲戚。难怪秦默衣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
赵中怀大叹失算，没料到秦默衣有这么一位富贵朋友，早知道该趁早在刑部大牢里结果了他的性命，心中又怨怪范芸太妇人之仁，坏了大事。他只得干笑一声：“原来是金贤侄。在下与金御史也有些交情，没想到今日会在此地遇到贤侄。”
金西涯却不买账，只慢吞吞地道：“我本以为只有虫鼠之类才喜欢出没黑夜干些见不得人的事情，没想到赵大人也有这癖好。赵大人不是一向与贾相不和么，怎么这会儿子又往来贾府如此殷勤？看来这既当婊｜子又立牌坊的事，赵大人倒是做的得心应手啊。都说无商不奸，但比起您来，就连金某人这种见钱眼开的商人也自叹弗如。”
赵中怀气得面上一阵抽搐，这金西涯仗着自己是皇亲国戚居然敢对他冷嘲热讽。
金西涯又道：“赵大人当初能结交上贾丞相想必也得益于血玉菩提之功吧。贾丞相提拔你当了刑部侍郎，你自然也要投桃报李。你在朝堂上故意与他作对，而后费了一番心思结交上一批忠正耿直的大臣，表面上与他们同仇敌忾，得个忠直之名，其实你就是贾似道安插在朝中的眼线。你将暗中反对贾党的大臣以及他们的行动报告给老贼，是以他每一次都能顺利铲除异己。”
被戳穿了真面目，赵中怀冷哼一声，声音也变得阴鹜起来：“这些事都是你叔父告诉你的？”
“叔父身为御史，这些年已将你的所作所为调查清楚，正准备参你一本，却不想出了血玉菩提的案子。秦默衣在接手此案时就多长了个心眼，通过我的关系找到叔父调查到了你的底细。”
秦默衣道：“你情急之下杀了岳雄，心中自然焦虑，难免偷偷去找贾似道商议对策。贾似道老奸巨猾，便想出一条毒计将杀害岳雄的罪名嫁祸给向宗麟，想借机除掉政敌。那些绑架向宗麟的人便是你们派去的。”
赵中怀有恃无恐：“这些不过都是你们臆想出来的。说我杀了岳雄，你们有什么证据？”
“我们在岳雄身上找到一片大理罗汉松的叶子。这种大理罗汉松在临安是极少见的，但偏偏你家就有。算算时辰，李捕头带着临安府的差役应该已到赵府，物证应该还在你府上吧。”
赵中怀到此时才脸色大变，急怒之下指着秦默衣高声道：“你少吓唬本官。本官堂堂三品侍郎，所住府邸岂是他一个六扇门捕头说搜就搜的！”
秦默衣冷静道：“的确。不过有了向宗麟的御赐鱼龙宝刀，一切事情都应该好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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