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言地看向眼前人。
“你……”
季元嘉深吸一口气，似是忍无可忍。
“我去找宿管。”
“没用的。”方麒景站在背后，冷声打断他，“这种‘小打小闹’他们根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顶多给你换一个新的床就算翻篇。谁也说不准今天你训过的练习生，明天会不会出道变成大明星。没人会因为这种小事情得罪人。况且柯——他……有点背景。”
季元嘉定住脚步，指尖用力地揪住自己的衣角。他应该是刚从舞蹈练习室回来，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T恤，还被汗水浸透了七七八八。头发只简单就着水龙头冲洗过，还有些残存的水滴。初夏的凉风透过走廊窗户吹进来，季元嘉嘴唇有些发白。
方麒景叹了口气，蹲**挑了挑，将还一些能用的东西和衣服捡起来，仔细拍了拍上面的尘土。又想起那天晚上孤零零瑟缩在练舞房的那个身影，终究还是没忍心。
“你跟我来。”
季元嘉愣愣地望着对方，难得露出几分无措。
“去哪儿？”
“我房间。”方麒景拽起他的胳膊往前走，“难不成你想晚上睡大街吗。”
季元嘉望向面前人的背影。
是和那天晚上一模一样的长颈鹿。
方麒景拉着季元嘉推门进来的时候，付辰奕正窝在床上咬着根冰棍打游戏。
“麒哥！你回来啦！”付辰奕听到门锁的响动，雀跃地抬起头。没想到正好对上季元嘉没有温度的双眼，吓得径直吞掉了嘴里刚咬下来的一大口冰。
“唔咳咳！咳……咳咳……”付辰奕猛锤自己的胸口，像是看见了什么外星怪物，指着门口的人喊道：“季，季元嘉？！”
方麒景两三步上前打掉了他的手指。“不许没礼貌。”
付辰奕从鼻子里哼哼几声，他凑到方麒景面前，神秘兮兮地问：“哥，你把这尊佛带咱们屋干嘛？”
“这段时间，他先跟我们睡。”
“啊？！”付辰奕当即变了脸色，“凭什么呀！”
季元嘉也投来几分惊讶的目光。
“瞎嚷嚷什么。”方麒景转过身，朝付辰奕解释：“他的东西被人扔出来了……你不是有一床多余的被褥吗，先拿出来借他用用。”
付辰奕用不惯外面的东西，贴身的被子床单枕巾之类都是自己带的。他撇了撇嘴，最后还是没说什么，一言不发下床帮方麒景拿东西。
方麒景从自己的柜子里掏出一件干净的T恤，放到季元嘉面前，“先凑合着穿我的吧。你的明天扔到洗衣房洗干净。”
说罢，他又补充了句：“宿舍床太小了，两个人挤不下，你先委屈一阵子，在我和小辰中间打地铺，行不行？”
季元嘉当然没意见。
付辰奕虽然满脸都写着不乐意，但还是别别扭扭帮两人一起收拾了地板，又铺上地铺。原本就不算宽敞的房间陡然增加了一个大男孩，空间立刻变得有些逼仄。付辰奕干脆面对着墙蒙住头，假装眼不见心不烦。
方麒景对着付辰奕露在外面毛茸茸的几根头发失笑，付辰奕其实性格不坏，只是对陌生人有些别扭，相处久了就没事。
两人赶在断电之前匆匆忙忙冲了个澡，方麒景躺在床上，这才觉得忙碌了一天的疲惫像泄洪似的袭来，上下眼皮不住地打架。
对面已经响起付辰奕均匀的呼吸声。就在方麒景撑不住快要睡着时，黑暗里，季元嘉突然没头没脑开了口。
“谢谢你。”
“……不是什么大事，你别放在心上。”
方麒景在黑暗里摆摆手。
“不只是今天。”季元嘉顿了顿，“还有那天的，云南白药。”
“你发现是我了？”方麒景愕然。
“你那天，穿着和今天一样的T恤。”
方麒景忽然想到自己今天穿着陆忻送他印着搞笑长颈鹿的T。
“……”
“你不怕吗。”
“嗯？”
“被他们报复。”
方麒景笑笑：“我对柯明祎构不成威胁。况且我这种水平，也没指望真的能出道。只是公司管吃管住，我不用跟家里伸手要钱。能多待一天就蹭一天罢了。”
他说完，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太难过。明天我跟秦扬哥沟通一下，看看他能不能跟高层反应。”
“……不会的。”
方麒景以为他觉得自己不靠谱，连忙给秦扬抬咖位。
“你不信我没事，但是扬哥在练习生里很有话语权的。”
“我不是说这个。”
“那是什么？”方麒景好奇。
“没什么。”季元嘉却不肯回回答了，转过身一副要入睡的架势。
方麒景也没在意，周公早就喊了他好几遍了。
他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重新合上眼睛：“那就睡吧。”
房间里再没有任何回复。
季元嘉躺在临时铺起来的简易被褥上，身下的地板又凉又硬，被子还有几分樟木的味道，比他在家里的卧室差了不知道几十倍。可就在这拥挤狭小的地铺上，他来到帝都后头一回，竟然难得感受到了一丝安心的气息。
你会出道的，他想。
*注，小季自弹自唱的曲子是《old man》-原唱：neil you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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