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九西宫的日子过得疲倦又无味，不知晓是哪一日，是哪个时辰，有人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我抬头看向来人，一身烈焰红衣，眉眼艳丽，正是姬骨。
只是她表情却颇有几分复杂:“玄离。”
我微微一笑:“许久不见了，你还好吗？”
女子却沉默片刻，对我说道:“还是与从前一样，并无区别。”
“你来找我做什么？”
姬骨道:“只是……尊上找你罢了。”
我想起玄瑾确实有许久不曾来过，并未多想:“我知晓了。”
我与姬骨一路无言，我看她几次似想开口说些什么，可到了最后，却还是不曾开口。
直至走到了九西宫殿前了，她还是有些焦躁的模样，我便主动开口问道:“怎么了？”
姬骨一咬牙，仿佛下定了决心，对我低声说道:“雁寒秋来九西宫寻你，尊上……尊上已吩咐鬼孟与我，将你……将你……”
我见她吞吞吐吐的，也料想得到雁寒秋提出了什么要求。
“他想将我送还给雁寒秋。”
“就像对待空言那样。”
“是吗？”
姬骨一时哑口无言，过了半晌，才露出些不忍神情:“你应当知晓，尊上本就是那样的人。”
我忽然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
早就知道什么玄离的徒弟，九西宫的少主，不过都只是个好听的幌子。
我还真当众人皆不知晓我的身份，看不破那些拙劣的谎言。没想到，到头来不过是我自作聪明，作茧自缚。
“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晓你是代替空言的‘影刃’。应是说，所有从前在九西宫当值的人，都知晓你的身份。”
“影刃？”我喃喃自语，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我总以为自己有多么不一样，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现在影刃没用了，废了，便要毁了吗？”
姬骨叹了口气，她往我手里塞了一柄长鞭，那是云雷鞭:“你快些走吧，混沌决往后也绝不要练了。那秘籍看似能使人进步神速，却从未说过练此决的人最后会因发狂而血脉爆裂而死。”
“我不会走的。”我握紧了手中的长鞭，对她微微一笑:“无妨，有些事逃避也是无用的，不如早些面对。”
我仔细想了想，笑道:“我早就该死了。”
或许玄瑾本不该救我。
我推开了沉重的大门，说来也奇怪，我从未如此认真而细致地端详过九西宫中的摆设与布置，墨黑砖石，幽绿长灯，以及总是萦绕在鼻息淡淡的，永远挥之不出的苍瑾花香。
这香气熟悉得沁人心脾，丝丝缕缕浸入五脏六腑，以至于黏腻到让我感到反胃，连轻轻喘息都会牵扯起拉不断的疼痛长丝。
“玄瑾？”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站在他身旁的是鬼孟，他正坐在木桌前，转头看着我。
玄瑾有张极俊美的容颜，此事我一向是知晓的，此时青年穿了身华贵的墨黑长袍，衣襟上绣着繁复图腾，玉冠束发，愈发显得出尘绝世。
我欣赏了一下那堪称得上毫无瑕疵的面庞，那流潋紫眸依旧是很瑰丽的，令人不敢逼视:“许久不见，尊上可还安好？”
玄瑾并未回答我，只是静静地看着我，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我果然讨厌他那一副永远古井无波的面容。
我向他一步一步走去，捏紧了长鞭。
鬼孟挡在了玄瑾面前，那团烟雾缭绕的面庞上看不出神情:“宫翟，你想要做什么？”
我微微笑了，并未理他:“玄瑾，你有错，一错在将我从凤栖宫带回，悉心照料。”
“二错在将我养大，却从来视我如玩物。”
我终于走到了他的面前，猩红血气蒙蔽了我的眼眸，我已隐约有些无法控制自己，身体与灵魂似被生生劈做两半，一半在烈焰中灼烧，一半寒水中浸泡:“三错在你不该骗我，一骗就是八百年。”
我早该杀了他的。我这样想。
他终于抬头看我，紫眸中毫无波澜:“我从前就说过，你想要的，只是奢求。”
“可你骗了我。”我看着他，轻轻说道:“你将我带回来的那一日，曾经跟我说过……”
我依旧可以很清晰地想起高大的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俊美如神祇的面容上神色淡淡:“跟我走。”
我小心翼翼地问他:“你是谁？”
他只是说:“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
我想了许久，便问他:“你会留下我一个人吗？”
青年破天荒沉默片刻:“不会。”
“你骗了我八百年。”
我本以为自己不会觉得疼痛，因为这一切早已习以为常，可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疼痛这种事情，从来便由不得自己。
“宫翟。”玄瑾伸手抓住了我:“凝神静气，抱元守一，不要妄动心念。”
鬼孟不动声色地挡住了青年:“他真气倒流，眼眸赤红，分明是有走火入魔之势。”
“尊上当心。”
我抬手便挥开了青年，趁玄瑾向后避去之时，顺势掏出了云雷鞭狠狠甩在了鬼孟身上。
只见一阵噼啪紫雷作响，鬼孟发出一声痛哼，身躯都逸散了几分。
“宫翟，你这是要造反吗？”
鬼孟怒而说道。
我不想与他多说，只是飞身向玄瑾袭去。
玄瑾挡下我一击，语气已有些冰冷:“宫翟，你真要与我动手？”
我已有些意识朦胧了，并不太能真切地听到他与我说了些什么，只满心都是磅礴杀意，无数把烈火在我经脉里燃烧，一直烧到心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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