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少爷，你好了吗？”四点没到，王伯就迫不及待来唤齐渊。他站在走廊上，一声接一声，叫魂似的，就怕齐渊听不到。
齐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来，用水抹了把脸，又稍稍整理一下仪容，才打开门走出去。
“好了。”他道，想了一想，又问王伯：“是父亲催了吗？”
那王伯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尴尬：“不是，现在才三点一刻，时间还很充足。就是……就是我怕你耽误了时间，会给女方留下不好的印象。”
齐振宗重视外交，连带这启军中的所有人都如是。在这个内外情势动荡交迫的年代，友好的外交推广，一方面不仅可以得到外国政府帮助，另一方面对于国内局势的统一，亦是十分有利。
齐渊也是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与柳纤云保持亲密的来往。一来可以及时掌握柳家整体倒向，一来可以了解到国内外的最新形势。
见时间还早，齐渊又去卧房找了一条新领带换上。配好了领带，又发现皮鞋不搭，干脆又换了一双皮鞋。
这一系列的举动，惹来王伯又一阵取笑。
“都是留过洋的人，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一个相亲而已，你紧张什么，小心以后娶不上媳妇！”
齐渊：“……”
“我没有！”他龇牙咧嘴道。
快到四点的时候，齐渊跟着王伯，二人一同往齐振宗所居的主楼而去了。
“父亲！”一进门，齐渊便很有礼貌地打了招呼。
那客厅之中，原本稍显冷清的客厅中，此刻正坐了一个年约三十左右雍容女子，身旁是一身学生打扮的柳纤云，而柳纤云的身边，正坐着一个穿着时髦的年轻女郎。齐渊见她面生，又隐隐与柳纤云有些相貌上的相似，猜想这女郎便是王伯口中柳延霆的亲侄女柳安娜了，遂很有礼貌地一一与她们问候了。
“妈，你看，我说得没错，二哥真像是方睡醒似的！瞧他，脸上还带着黑眼圈呢！”柳纤云还没等齐渊坐下^身子，便当先地开口取笑起齐渊来。
那被她叫做妈的女人听到她这样咋咋呼呼的说话，脸上有些难看，遂有些责怪地嗔瞪了她一眼。
“纤云，不得无理！”
“无妨无妨，咱们两家是世交。纤云自小便是真性情，齐某一向非常欣赏。”齐振宗坐在沙发上，一边往烟斗里加香喷喷的烟丝，一边垂着眼睛道：“只是可惜我们齐家没有这个福气，倒苦了你们这位好好的小姐……”说着话，作势就要叹出一口气来。
“老爷，今天都是高高兴兴的，怎么又提起这个了！”那陪坐在齐振宗身旁的五姨太春容，适时地开口和了稀泥，没让齐振宗把接下来的话说完。
柳夫人自然知道他们所说何事，不表示一下实在不太好看，遂跟着他们唏嘘了一番。
“是我们纤云没这个福气。也怪老天爷作怪，明明是那样好的一个孩子……”说着话，柳夫人那眼泪就在眼眶里盈盈地打转，身旁的人见她这般，自然也跟着心中难过，好在身旁的柳纤云适时出言打断，这才又叫他们从悲伤中缓和过来。
“齐伯父，今日不是有更重要的事要说吗？你们都这样，就没人管我们安娜妹妹了！”
“你看，说着说着，便就失态了！”春容抹了一把眼泪，有些尴尬地干笑了两声，便扭过头对着身后的下人吩咐道：“秋菊，去再泡些咖啡来……”
一直到那唤作秋菊的下人把咖啡端了上来。今日这出重要的谈话，才算真正的开始。
那圆拱形的玻璃窗外，此时正有几只鸟雀伏在窗台，叽叽喳喳地和着外间鼓噪的风恣意鸣叫，似乎是在炫耀他们婉转动人的歌喉。
春容嫌吵，起身往那话匣子中置放了最新的唱片。
若流水一般的声音在这个明媚的午后静静回荡，流淌在欧式装潢的客厅，越过洁白的浮雕、带着优雅气质的大理石地板与复古的家具。
一切一切，在这个璀璨到夺目的金灿灿的午后，都是显得那样的完美。
当然，除了面前那几个聒噪的女人。
“什么？！安娜小姐在国外还学过西洋乐器吗？我们家老三是最爱西洋长笛的，有一次我碰了他的笛子，就像要要了他的命……”春容摆动着腰肢往左侧的沙发又坐了坐。
今日她穿了一件荷叶颜色的时新旗袍，生生露出的一节莲藕似的胳膊，是白嫩的好看。此时她说到儿子齐天，那一张脸上溢满了得意的神采。若不是对坐的柳夫人好心地打断，她还不知道要说多久。
“五太太。咱们可别光顾着说话，把今日重要的角色给忘记了！”说着话，就向齐渊看去。齐渊见所有人的目光突然之间都聚在了自己身上，有些尴尬地弯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
……
“安娜小姐，若你不嫌弃，就叫齐渊陪你到处逛逛。你方回国，一定还有很多地方不习惯，恰好齐渊也是留过洋的人，你们应该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非常尴尬的下午茶后，齐振宗站在阁楼门口，与柳家三个女人告别。
今日，他特意为齐渊安排了这场相亲，为的就是拉拢柳家的势力。听闻近些年来，国内中央政府对于外交的重视可谓空前，若现下乘此时机与国外各政府搞好关系，那么以后他在中央政府之中也可以站稳脚跟，更不用说与中央政府合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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