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天，即便是阳光晴好，万里无云，也不可避免会带着着肃萧索然的气息。
大街小巷种着树的地方，叶子落了个遍。督军府也不例外，里三层外三层堆簇出一层一层枯黄的叶子，寥剩下几棵松柏，还依旧带着些陈腐的绿意。
齐渊坐在办公室批阅文件。
办公室的水暖不若他的小阁楼，不温不热的暖气让齐渊觉得浑身发冷，便站起身子重新拿了外套穿在身上。
对面坐着的白嗣辰抬眼看他一眼，又很快地将眼皮耷拉下来。
“恩城那边，我支持从究城调兵过去。”白嗣辰指着他面前地图上的小红点，“恩城自古易守难攻，看起来骞军并不容易攻陷。但作为启军驻军薄弱的环节，一来启军驻军军备力量不足，二来调仟城兵力，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不若就从此究城调兵，打骞军个措手不及……”
齐渊刚将外套穿在身上，正从一只袖筒中伸出胳膊，闻言，他摇了摇头：“不行，究城那里原本就只有两万守兵，又夹在两个战役点中间，若是调出兵力派往恩城，恐会至究城沦陷。”
“就是要让它沦陷！”白嗣辰抬起眼来，目光在齐渊身上逡巡。
齐渊今日穿了一件新造的灰色毛呢大衣，那大衣剪裁利落得体，衬得齐渊高挑挺拔，十分养眼。
此刻，那齐渊脸上现出一些迷茫的神色，似乎对白嗣辰的说法有些不解。
白嗣辰清了清喉咙，将目光自齐渊身上移开：“请君入瓮。究城是个重镇，骞军的确不会轻易放过。此次调遣究城守兵，一来可以确保恩城安全。二来……”白嗣辰手指在地图上点了二个方向，“这里，还有这里，都是启军主兵力所在。骞军一旦进入究城，便是孤立无援，若是恩城尽快结束交锋，再赶来的话……”他抬起头来，“这支骞军就是插翅难飞！”
齐渊蹙了蹙眉头：“那万一……”他顿了顿，“我是说万一恩城失守了呢？”
白嗣辰眉眼挑了挑：“你怎么知道恩城一定会失守？”
“齐渊，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况且若是将究城守兵调遣过去，启军和骞军便是旗鼓相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白嗣辰的脸上现出一些桀骜，他看着齐渊，而后站起身子走到他的身边，见齐渊依旧蹙着眉头，便道：“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些俘虏？”
齐渊也不瞒他，便点了点头。
“恩城新发来的电报，说是骞军开战时，用启军战俘做挡箭牌。启军将士不忍残杀同胞，而被骞军屡屡钻了空子……”
白嗣辰沉默了一会儿，冷笑着开口：“我那位叔叔，可是越发得能耐了。”
见齐渊依旧愁眉苦脸，白嗣辰走过去摸摸他的头顶。
“别想那么多，恩城地势险峻，不一定就会被骞军攻破。”
“可是……哎！”齐渊叹出一口气来。
“若是盲目调究城守兵，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又道：“就没有万无一失的法子吗？”
他扬起头来看向白嗣辰。
那鬼站在冬日下午的办公室，窗外北方呼啸，房间乍暖还寒，他的一双眉眼几乎比太阳光还要温柔。
齐渊心下一动，开口叫了声“白哥”。
白嗣辰站在他身后捧起他的脸，伸出手一下一下地揉搓他的脸颊。
“有。”
那鬼倾身过去，低下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
“你再叫声白哥，我就告诉你。”说罢，白嗣辰直起了身子。
房间中点了熏香，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栀子花的味道。鬼没有气味，可是白嗣辰却在行动间好似带起了阵阵花香。
齐渊看不见他了，循着他转过了身子。
“白哥，白哥，白哥……”他一连叫了好几声，又笑着歪头问道：“到底要叫几声才够？”
“够了。”白嗣辰摸摸齐渊的头顶，脸色沉下来：“借我用下电台……”
“要电台何用？”齐渊不解。
“联系旧时心腹，炸掉恩城附近骞军军械库。”
“……”
……
在白嗣辰独自往电台发电报时，那廖子春正好敲响了齐渊办公室的门。
按理说，如廖子春这般自由自在，称霸一方的军官，来给人做束手束脚的副官，大抵不会是一件多享受的事。但廖子春不同，他不仅很享受，还做得风生水起。
“齐少，我找你来签个字。”他在腋下夹了一沓文件，口中叼着一根卷烟打开办公室的房门。
在他走路的时候，他脚下的长靴发出一阵“哒哒哒”的响动，好似每走一步，都踩着一个鼓点。那声音很嘈杂，让齐渊忍不住蹙了眉头。
“我不喜欢烟味，你最好把烟灭了。”齐渊头也不抬，有些烦躁地说。
他正用钢笔在文件上作批注，说话的时候，那笔尖在一处停留得略久，留下小小的一块污渍。
廖子春抬起两根手指将香烟在齐渊的面前晃了晃：“齐少，这烟压根就没点着。我就是过个嘴瘾。”
他说着，抬手将那根烟别在自己的耳朵。
齐渊被他的动作弄得一顿，继而恶狠狠地抬起头。
他虽不是个喜怒哀乐都溢于言表的人，但这会儿觉得被冒犯，真的有些生气了。
“你做什么？”齐渊瞪着廖子春。
“我只是跟你解释。”廖子春勾着嘴角笑。
与白嗣辰身上透出的邪气不同，那廖子春是一身毫不含蓄的匪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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