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凌迟疑。
乔逸之催他：“高峰时期，这路再宽车也还是多，你再不上车，背后的长龙就要排起来了。”
说话间，已经有两三辆等待的车不耐烦地按起喇叭，姜凌怕给人添麻烦，连忙钻进车里。
“去哪？”为了不堵路，门一关上车子就启动了，往前滑了几步，很快到了不得不抉择路线的十字路口，乔逸之便开口问姜凌。
姜凌咬着下唇犹豫了一下：“……省立医院。”
“啊？”乔逸之正趁着红灯停车的间隙，探身过去帮姜凌系安全带，听到去省立医院，便等抬起头来蹙起眉，“班长你生病啊？生病还打工？”
——省立医院是市内最好的三甲医院。专精各类重症顽疾……看姜凌这架势，每周三周五都要过去，那他……
“不是我，是外婆，她肾不好，要定时透析。”
“啊哦……”乔逸之暗自倒抽一口冷气，唯一的亲人和经济来源还是个需要照顾的病号，难怪姜凌得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把所有课余时间都投入生产了，“不、不好意思。”
“嗯？为什么要道歉？这又不是你的错。”姜凌笑着了一下，“我该谢谢你才对。有车送，果然快多了。”
“那是，”乔逸之历来是给点夸奖就要翘尾巴的，看着姜凌笑得弯弯的眼睛便更得意，“我们家老李，”他指了指司机，“可是老司机，这市里的小路近路，没有他不知道的；而且他车技神好，多得是奇迹操作，就算是早晚高峰，依旧速度七十迈，心情自由自在嘿！”
老李被夸得鼓舞起来，头也不回地对后座竖了个大拇指。
姜凌跟着点头：“哦哦，那难怪，我平时坐公车得一个多小时，没想到，抄近道居然这么快就到了。”
到了？
乔逸之一愣。
猛转头往窗外看：可不是，“省立医院”的霓虹灯名字已经在街对面闪烁了。
这才过多久！？
我话都还没来得及说上几句呢！
乔逸之望着老李竖起的大拇指气呼呼——有没有点眼力价啊！开车快也有个限度吧！我难道是单纯为了送人来的吗？我当然是为了和人多说两句话才来的啊！
然而老李并听不到他内心的呐喊。
自顾自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把车停了，甚至还帮姜凌弹开了安全带打开了车门——真是太能耐了。乔逸之简直头疼。早知道就本该整这么个附加功能花里胡哨的车！
他无法可想。
只能跟着姜凌一起下车。
姜凌回头看到他还在，愣了一下：“乔少你……”
“我陪你。”
“不、不用了吧……”
“反正我逃课了，”乔逸之耸耸肩，“也没其他事做。”
“呃……”
“正好顺便等会送你们，”乔逸之脑子转得快，转眼又蹦出个主意，“要不你们等会儿怎么回去？”
“打车吧。”
“打车？”乔逸之挑眉，“医院附近打车这么容易？”
“唔……有的时候也坐公车。”
“才透析出来的病人，”乔逸之的眉毛竖得更高了，“又这么大年纪，你就这么让她来回折腾？”
“唔……”
“还是说，”乔逸之不给姜凌反驳的机会，马不停蹄的问，“班长你讨厌我？不想做我的车？”
“怎么会……”姜凌连忙否认。
“那就让我送呗，”乔逸之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横竖不费事——就当我第一天认你当老师，尊师重道了。”
姜凌拗不过他，只好点头：“那……谢谢乔少。”
乔逸之以为把人接上就能走，叫老李在临时停车点等着。
可跟姜凌上楼一看才发现，还得最少等一个小时——姜凌平时坐公车来，时间倒是恰好。
没奈何，只得让老李先把车入库了，一会儿等他电话通知。
姜凌很是不好意思。
乔逸之其实也不太乐意——他夜生活丰富，只要下楼坐上车，随便往城里哪个方向去，都多得是乐子等着他，要陪人在无聊的医院里白耗一个小时，怎么想都不合算。
可要为了能赢赌约，这点委屈他还受得起。
非但受得起，他还能妥妥帖帖地亮出满不在意的表情宽慰姜凌，并且飞快地提出合理化建议：“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班长大人趁机把今天的课给我补了吧。”
姜凌如蒙大赦，欣然同意：“啊，行，好的，我先给你讲单词吧——”
说着，当真从书包里抽出笔记，一板一眼地对乔逸之讲起来。
乔逸之哪里有心听课？
就顾着盯着姜凌的脸看——他俩并排坐在医院走道上安置的等待座位上，旁边还有其他的家属，于是不得不挤得很近，近到连姜凌脸颊上细小的绒毛都看得很清楚。乔逸之甚至能闻到姜凌身上传来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
“听明白了吗？”冷不防，姜凌用胳膊肘轻轻捅了他一下，小声问。
乔逸之只觉得自己又像喝酒上头了那样昏昏沉沉的了——这两天他发觉，离姜凌可能含有一定的酒精成分，和姜凌离得近了，很容易昏沉……
姜凌又把问题重复了一次。
乔逸之没说明白，也没说不明白。
嘴巴像是有了独立的意识，兀自说了句他自己想都没想到的话：“班长，你的睫毛真的好长。”
姜凌整个人愣住了。
乔逸之自己也愣住了。
一时两个人都安静得像是被摁下暂停键。
幸亏就在这个时候，姜凌外婆的透析结束，尴尬才没有继续蔓延开。
送姜凌回家的路上乔逸之的心跳得很快。
像是胸口揣着一直活泼的兔子，随时要撞破胸腔冲出来。得亏他交际能力超群，才没有在姜凌外婆面前露出马脚。
姜凌家在很旧的小区。
路窄，乔逸之的车大，开不进去。只能下车帮姜凌把外婆扶进去——彼时已是四月底，天开始热，就算两个人一起，还是忙了个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姜凌把外婆安顿好，转身给乔逸之倒水喝：“辛苦了。”
乔逸之日常不喝没有味道的白水，这会儿却一口气灌了大半杯，直灌得猛打了个响嗝：“我们两个人都这样，平时你一个人怎么办？”
“我背她上来。”
“哈？”乔逸之难以置信，“从小区门口一直背到这里？”
“嗯。”
乔逸之看着姜凌纤薄的背脊，捏着杯子的手骨节都泛白了，顿了一刻才说：“我下次换一辆窄一点的车送你。”
“啊，这个不用了吧……”
“我偏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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