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尽管有钱，很多事也并不能一蹴而就。
这么大一幢房子，连着周边的花园，要完全修缮，哪有那么容易？
尽管乔逸之已经雇佣了尽可能多的工人，许多部分都同时开工，很多地方限于装修的客观规律，是必须经过漫长的等待。
乔逸之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
姜凌安抚他：“我们又不急着搬，现在也不是没地方住，慢慢来呗！”
乔逸之把姜凌对面和楼上楼下的房子都租下来，解决了东西太多、无处收纳的问题。
也一并让两个人久别重逢、“老房子着火”式激的深入交流活动，不用再担心打扰邻居。
姜凌对现在的居住状况已经很满意。
乔逸之却直撇嘴：“到底隔着门，临时拿取东西不太方便；而且也没有房子产权，想改也不能改，要往墙上钉一幅画都不行……”
姜凌看着他成熟的面孔，做出像以往那样有些幼稚的小少爷表情，忍不住有点想笑：“前几天看你，还是一副断绝欲望的清教徒模样，现在却已经四套房子加在一起都嫌住得不够好，墙上没画就要嘟嘟嘴了。”
说着还学乔逸之的样子把嘴撅了一下。
“我那时候不叫生活，只是姑且在世界上苟延残喘，”乔逸之理所当然，“所以除了最基本的食宿之外，并不需要其他东西；但现在不一样了呀……”
他说到一半，猛地停下来，有些紧张的看着姜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这样？如果你不喜欢……”
“不，我很喜欢，”姜凌立刻说，“当年我喜欢上你的时候，你就是这个样子——我觉得很可爱。”
这并不是敷衍的假话。
完全发自真心。
乔逸之肉眼可见地越来越找回原本的生活状态。
这让姜凌感到很高兴。
尽管他曾经被那样对待过，可是看乔逸之因为他苛刻自己、像苦行僧一样过着干瘪的日子，他还是不忍心。
他始终觉得乔逸之这样的人，就应该一辈子娇生惯养、呼风唤雨、挥金如土、平安喜乐。
尤其乔逸之穿上西装出外工作的时候，十足的霸道总裁，回到家里，用那张已经退去了稚气、充满精英范儿的脸对他撒娇、天马行空地说些不切实际的孩子气的话……
姜凌不知道这算不算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他总觉得，反差之下，乔逸之竟然显得比以往更可爱了。
可爱到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就全都可以纵容的地步。
不过，姜凌很快就发现，乔逸之焦虑的根本原因，并不在于别墅改造的进度慢，而在于他手上的工作快要完成，快有假期了。
“我又不是一放假就要搬进去，”姜凌奇怪，“就算明年或者后年都搞不定，也没什么关系——有什么可担心的？”
“唔……这个……”乔逸之只是吞吞吐吐。
姜凌更觉古怪。
连续追问之下才忽然意识到：
他的假期和这种别墅并没有什么关系，有关的是他假期的安排——
只要放长假，他必然要飞回国内。父母和外婆的墓地都在原来的城市，他总是趁着假期定期回去祭扫。
而原来他们所在的那个城市，就是乔逸之欺骗和囚禁姜凌的地方——他们几乎所有不快的记忆，都发生在那个城市里。
乔逸之心有余悸：“我现在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没有想起来——毕竟，你曾经……是吧，然后最近我们只顾着……咳咳，老房子着火，也没有认真的核对过……我就担心，你如果到了那个场景之下，想起了我特别坏的片段，会不会就……”
“你有什么特别坏的片段？”姜凌问，“现在自己交代，坦白从宽呀。”
“我……”乔逸之更紧张了，一下子背脊都绷紧了，宛如一只生怕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姜凌不舍得看他这个样子，连忙过去拍拍他：“我丢的又不是这一部分……而且，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已经过了追溯期，不至于这个时候再开始反攻倒算的。”
乔逸之听姜凌这么说，并没有显出放心的样子，眉头皱的更紧了：“其实你这样说，我反倒更不放心……”
“嗯？为什么？”
“我就怕你……怕你想起什么，觉得生气，闷在心里；又或者为了和我在一起，心里有委屈也不能发泄……”乔逸之说的很慢，也很认真，“我希望……如果你真的觉得，想起什么事情，你接受不了，和我过不下去了，也不要勉强自己。”
他脸上的表情相当坚决。
可不知为什么，姜凌就是觉得他快要哭了，不能不赶紧伸出手摸摸他的头，安慰他说：“你先别往那么坏的方向想——我觉得我的记忆现在挺正常的，何况，就算真的有什么其他的情况，我们也可以一起面对、共同想办法解决，不是吗？”
这话多少让乔逸之安心了一点，然而也只是很小的一丁点而已。
随着姜凌假期越来越近，乔逸之越来越不安。
处理工作的时候比以往都更容易发脾气。
一回家，就像是小奶狗一样，绕着姜凌转，连上厕所都恋恋不舍的。
有一次姜凌晚上醒来，发现乔逸之并没有睡，撑在他身边，睁着眼盯着他看。
姜凌吓了一大跳，还以为乔逸之的精神出什么问题了：“你怎么了？梦游？”
乔逸之轻轻摇头：“没有，我就看看你。”
姜凌迷迷糊糊地用手遮乔逸之的眼睛：“这都几点了，快睡吧，要看明天白天的时候有光再看……”
乔逸之乖乖地答应了一声。
从背后搂住他。
片刻才小小声地嘟哝说：“我现在要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多看看。”
“嗯？怎么了？”姜凌半梦半醒，含糊着问。
“我怕现在的生活都是空中楼阁，”乔逸之叹了口气，“到时候你一生气就……我要抓紧还能看的时间。”
姜凌心脏缩了一下。
转过身去凶凶地亲了乔逸之一口：“都说了，还没有发生的事，先不要胡思乱想——不要总是自己吓自己。”
姜凌生怕乔逸之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状态持续太久，熬出病来。
一直找其他事情为他分散注意力。
可乔逸之玩乐的时候还好，一停下来，依旧立刻变成一个等待死刑处决的犯人。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了将近一个月，等到姜凌放假的时候，乔逸之那点儿好不容易被养回来的肉，又全都瘦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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