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往的惯例，陈家基本上大年三十一家人能聚在一起，等从初一开始就各自出去应酬聚会，正月家里基本没人。
学校初五开学，陈遇在外面疯玩了两天，初三中午才回家，家里静悄悄没有声音。他强撑着给花房里的花都浇了一遍水，回房间蒙上被子倒头就睡。
睡的昏天黑地也不知道时间，等他被一楼的动静声惊醒，摸过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都已经是半夜十二点。
也不知道是谁回来了。他踩着拖鞋出去看，和陈明予迎面碰上。
陈明予穿着一件风衣，手里拿着围巾，模样有些萎靡，身上的酒味很重，他看了陈遇一眼，那眼神还算清醒。
陈遇把楼梯给他让开，看他头也没回的进了屋，自己也回了房间。
白天睡的太狠，到了该睡觉的时间反而睡不着。他拿手机玩一个弱智小游戏，听见隔壁门开了一声，陈明予下了楼。
没多大会儿，又听见他上楼的声音。那脚步声一直到他房间门口停下，接着敲门声响起来。
陈遇拉开门，陈明予一手扶着门框，问道：“医药箱放哪了？”
陈遇道：“不知道，大概是张姨过年收拾家时候放起来了。”
张姨有些迷信，说过年不能去医院不能喝药，否则一年身体都不会好。连医药箱这种东西都不能在家里出现。
陈明予没再说话，转身回房间。
陈遇看着他的背影，发现有些佝偻，他抿抿嘴，突然又想起来刚才看见他的眼睛里红血丝很重。
他回房间，在床边坐了一会儿，隐约能听到隔壁的动静。他站起来去浴室，他房间的浴室和陈明予的浴室挨着，那动静声顺着管道传过来，很清晰。
陈明予呕吐的很厉害。
家里人都知道他从小就胃不好。
陈遇去杂物间，一进门就看到桌上放着的医药箱。他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有胃药，角落里还放着他上次放进去的云南白药喷雾。
他拎着箱子出来，路过饮水机时候看了一眼，把热水按钮按开。
上楼敲门，敲了有一会儿陈明予才来开门。灯光下他的脸色发白的厉害，脸上挂着水珠，头发贴在额角上，大概刚洗过脸。
陈遇把医药箱递过去，陈明予接到手里。他不说话，也没离开。
陈明予正欲说话，脸色变了一下，也顾不上管他，转身快步走到桌边把药箱放下，从里面翻出胃药按了两片出来，直接放到嘴里，艰难的嚼了几下，咽下去时候喉咙都在痉挛。
陈遇皱眉看着，转身离开，不一会儿端了一杯热水上来。陈明予接过来喝了两口，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声谢谢。
这一夜陈遇几乎没睡，也不想玩游戏或者干什么事情。他关了灯躺在床上，两三点钟时候还能听到零星的鞭炮声，可能是谁家的小孩子过年兴奋，不睡觉在外面放炮玩儿。
他想起他小时候过年也特别兴奋，晚上不睡觉，但是不敢出去玩，陈明予会拿鞭炮吓唬他。他就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看到半夜。看《猫和老鼠》，关了灯关掉声音，像看默片一样，看那两个老伙计在主人的宅子里上蹿下跳，相爱相杀，他就咧嘴无声的笑。
他还听隔壁的动静，陈明予又吐了两次，抽水马桶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
大概是这房子的隔音有问题，他一直都能在自己的屋子里，听到隔壁陈明予的许多声音。
陈明予写作业时候还听歌，听Beyond《海阔天空》，兴奋了也会跟着摇头晃脑的唱两句。他站在阳台上和女同学打电话，说着幼稚可笑的情话。他在房间里打篮球，“嘭嘭嘭”个不停，直到阿姨上来骂他。他生气了把陈明珊送他的一个水晶球砸到墙上，过后又跟他妹妹低声下气的道歉……
这么多年来，他好像听了陈明予许多声音。
第二天早晨，陈遇起床后去厨房觅食，家里张姨放假，阿姨也不在，他连早饭都没得吃。
他开了一盒牛奶，又从橱柜里翻出一袋没开封的燕麦片来，打开在手上倒了点，嫌弃的看了一眼，他从小就特别特别讨厌吃燕麦，每次吃都觉得自己像一匹老马在嚼干草。
他把手上的一点燕麦丢到嘴里，边嚼边去翻冰箱，竟然发现一盘没煮过的饺子，大概是年三十剩下的。
陈遇把牛奶燕麦放到厨房显眼的地方，自己开了火美滋滋煮饺子吃。
等饺子出锅，他在碗里倒了醋放了辣椒，一口一个吃的香喷喷。
这时候陈明予从楼上下来，他径直走过来，恹恹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饺子，自己进厨房拿碗筷，无视了微波炉旁边的牛奶和麦片，出来坐到椅子上吃了起来。
陈遇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该说你去吃牛奶泡燕麦还是该说这是我的饺子你别动。不过他很快觉出不对劲儿来，忙往自己碗里夹了两个，有些警惕的盯着陈明予，这人吃的有点快。
兄弟两个埋头吃饺子，谁也不理谁，只有两双筷子在饺子盘里交锋互不相让。
吃完早饭后，陈遇回房间。陈明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他穿着宽松的棉质T恤，头发没有打理过，柔软的贴在额头上，面容便少了几分凌厉之色，也没了在公司那副精明能干的模样，倒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
他握着遥控器一下一下换台，有些无聊。难得借着生病的机会休息一天，又不知道干点什么。他爸妈不在，陈明珊和同学去度假村玩，家里就剩下他和那个便宜弟弟。不过这小孩儿挺上道，吃完饭就自己个儿躲回房间去了，没惹他心烦。
也有可能是小孩儿昨晚给他倒了一杯热水，还有今天的饺子挺好吃，他突然就有些记不起来曾经厌恶的感觉是什么样的了。
一上午时间陈遇就下来一次，也没看沙发上坐的人，从饮水机里接了一杯水，从茶几上抱了一个果盘又匆匆上去。
快到中午时候，陈遇收到一条微信，是陈明予发的。
点开，干干净净的页面上就一句话：中午吃什么？
陈遇想了一下，回复道：饺子。
不一会儿那边回了一条，就两字，你包？
白痴！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一种食物叫做速冻水饺。
于是陈遇出来买速冻水饺。小区里的商铺大年初三还照常营业。他买了一大包零食，两袋速冻水饺，回来水正好开了，他拎着大包零食飞快上楼放自己房间，下来陈明予已经把饺子下锅。
两人中午又吃了一顿饺子，下午一个在房间玩电脑游戏，一个在客厅玩手柄游戏，谁也没影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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