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至于我为何会对伏清的独门术法如此了若指掌……若是要从细说来，得追溯回一年前的浮玉山。
浮玉山有一灵物，名唤女萝，长于浮玉山巅，仅有巴掌大小，状似凡人女体，只是未描眉画眼，乍一眼看去便十分普通，亦不若娃娃精致。
可它效用却非寻常，其中可承载世间万物之灵的魂体，使之免遭魂飞魄散的下场。此为逆天之举，故而权由浮玉山中的湘夫人亲为看管，从不现于世，知情者亦是寥寥。
想要取之，难于登天。
我当时不知他为何要冒着危险去走这一遭，现在想来……许是因为雱辛病入膏肓。她久病不治，离魂飞魄散的一天也是不远了。
伏清向来孤傲，心里藏着许多事不愿与旁人倾诉。对他表妹尚且如此，对我就更为甚之。
因此他要去浮玉山之事，阆风宫上下竟无一人知晓，而我不过误打误撞地瞧见他一副神色匆匆的模样，这才活泛了心思，跟在他后面想要一观究竟。
他那日并未唤出株昭，而是缓缓御剑而行，想来是怕过于招摇，这倒方便了我跟着他。只是他行事严慎，我一路都极为小心，生怕露出马脚，引他生疑。
不知过了多久，日升又落，朗月当空。
他脚底飞剑越行越低，最后在一处山头停下。
见他停下，我便也停了下来，四处望了望，找了个隐蔽的树荫丛想要藏身。不料我刚下了揽月枝，还未调整好身形，就觉一股冰寒杀气冲我袭来。
还好我反应得快，往旁一扑，就地滚了两圈，这才免了身首分离的惨状。我轻吁了口气，头还兀自垂着，惊魂未定间，一把剑已倏地横在我颈间。
“何人？为何一路跟着我？”
这声音冰凉彻骨，耳熟万分。我小心翼翼地伸出两指夹起剑尖，将之挪开两分，才敢抬起脸：“真君，是我，少箨。”
伏清眸光微动，面色仍是冰冷，定定看我片刻，才归剑入鞘：“你跟踪我？”
我讪讪一笑：“若我说我是散步到了此处，真君信吗？”
伏清显然不信，语气似是嘲讽：“散步散到了浮玉山？你倒是好兴致。”
我知道骗不了他，一时间又想不到更好的说辞，只能抬起头，作出一副神情诚恳、目光含情的模样，吐出几句甜言蜜语，试图蒙混过关。
“那我便实话实说了。自上次取了血后，你我又是数十天未见了。我只是太想真君了，才会跟在真君身后……”
说到最后，我憋出几滴泪噙在眼里：“真君不会怪罪于我吧？”
伏清看着我，不知想到了些什么，脸色微微一变，愣了愣，忽然别开眼，语气生硬道：“若是再胡言乱语，回去禁足一月。”
我连忙捂住嘴，噤了声，只露出两只眼睛盯着他的动向。
见他往前走，我也往前走。见他往右，我也向右。
终于，伏清忍无可忍，停了脚步，转头看我，面带愠色：“为何还跟着我？”
这次我答的理所应当：“我不认路。况且——”我顿了顿，“我是真的想真君了。”
话出了口，我其实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为了掩饰尴尬，接连轻咳了数声。
大抵是真被我膈应到了，伏清面色腾起一抹红云，似是气急攻心，眼睛狠狠瞪我：“油腔滑调。”
他撂下这句话后，竟没有再驱赶我，而是转身就走，脚步端的又紧又急。
我见他态度软化，不禁展颜，快走几步追上了他，还想说个几句。谁料我刚张开嘴，才发了一个音节，伏清已有所感，瞧也不瞧我，冷冰冰地撇下一句：“闭嘴。”
我只好将涌到舌尖的话又咽了下去，老实地当个哑巴。
59.
浮玉山巅之所以难登，并非因为守山的湘夫人有只手通天的神力。相反，若是正面对决，我与她说不定也能堪堪打成个平手。
但即便如此，她也绝非是个泛泛之辈。
湘夫人与伏清并列真君之位，但二人略有不同。伏清生来便是仙格圆满，而湘夫人飞升成仙前，则是具肉体凡胎，
可这肉体凡胎却是金贵，因为浮玉山的开山祖师，便是她。
举世皆知，浮玉山弟子专修奇门遁甲之术。既为开山祖师，她钻研此道千载余年，早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寻常人擅入阵法，若是不通此道，总是逃不出一个死字。
因此，即便我与伏清已是谨慎而行，仍是不知何时就被卷入了她的阵法之中。
周围本是郁郁葱葱地竹林，可不过眨眼，竹林已被股怪风连根拔起，力道极狠地冲我们砸来。与此同时，脚下地面已悉数化作流沙，飞速向下陷去。
我身形一晃，好不容易躲过那片竹林，又险些被卷入这堆黄沙之中。幸而我反应快，不假思索地就在脚下布了个定风阵，这才勉强稳住阵脚。
不过虽暂时脱险，但我对阵法一道毫无了解，更别提破阵一说，一时心头惶惶。
可当我看向伏清时，却见他神色自若，不慌不忙地布了个水阵在我二人四周，将周围攻势全数挡下，眼睑微垂，正掐着手指，好似在推算行阵路数。
我对他向来信任，知道他此时许是有应对之法，便不欲出声打扰他，而是谨慎看着四周，寻找着我能出手的机会。
眼见着水阵有了裂隙，似是已承受不住这一波波的攻势，伏清收回手，终于开口：“这水阵尚可撑上片刻，你便在此地等我，不可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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