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狠毒贼子!狼心狗肺!害我官人!”
衙役们又是一通严厉斥责,喝令她不可放肆喧哗。
冯夫人却视若罔闻,扑过来时声势猛烈无比,衙役们一时拦不住她,鲜红指甲抓过来,险些一爪子划花戚程的脸。戚程普通百姓一个,衙役虽因为要拦住冯夫人而放开了他,他却因不懂武学,躲闪不及,下意识偏过头。
一片混乱。
电光火石之间,戚程觉得有坚硬之物猛地杵到他肩膀上,一把将他撞到了一旁,力道十足。
戚程整个人趴伏在了地上。
虽然狼狈,却躲开了冯夫人那凶悍无比的一抓。
戚程怔怔回神,眼前是那双有些熟悉的玄色鹿皮官靴。他竟然趴到了郑赦脚边。他下意识抬头。
郑赦竟然也低头看着他,面无表情。
戚程冷着脸爬了起来。
“好姿势。”一片嘈杂之中,他似乎听到郑赦在他耳边这样说。
戚程皱起眉头。
那边冯夫人被衙役拦着,竟然还在破口大骂,一边骂一边哭,直把戚程一耙子打成犯人,仿佛代替知县老爷,二话不说就给他定了罪。
阿丰伯怎么能看着她就要欺负戚程,挣扎着挡在戚程面前。
打的打,拦的拦,场面乱成一锅粥,知县大人这才黑了脸,惊堂木一拍犹如九天之雷,厉声喝斥:“如此放肆!”
衙役们也齐声呵斥。
冯夫人这才吓着了,跪在地上抽泣不止。
除堂威衙役与郑赦,其余人也皆跪好。
郑赦看场面安静下来,自觉把话头拿到自己手里:“仵作。”
仵作向前几步,跪下磕头:“拜见知县大人,郑大人。”
郑赦道:“说。”
“小人无能。”仵作头磕在地上就没有起来,“冯掌柜所中之毒极其蹊跷,似是恶毒疾发,又似毒素淤积,症象处处相反,痕迹两两相悖,格外离奇,万般诡异。”
“荒唐。”郑赦道。
仵作赶紧又叩头:“小人无能,才疏学浅,实在……实在只能查到这样……但小人所言句句皆属实!字字不做假!伏请诸大人明鉴!”
郑赦看了戚程一眼,问:“我只问你,此毒自染毒至毒发,可在两炷香中?”
仵作道:“可能在……也、也可能不在……”
郑赦语气更冷:“在不在?”
仵作简直吓到绝望,趴在地上惨兮兮:“小人不知!”
冯夫人听罢,又痛哭起来,求青天老爷打杀犯人,报人命仇。不过喊了两句,便被衙役强行呵斥住了。
“果然离奇。”知县大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案子,摸着胡须道。
“你家主人出门前可有异常?”郑赦不再管趴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仵作,去问冯掌柜的仆从。
仆从道:“我家主人近几个月来一直身体健康,生龙活虎,格外精神,并未有什么异常。”
郑赦又问:“可否有盗汗面白之兆?”
仆从愣了愣,似乎在回想:“如今是初秋,似乎是……是出汗多些。”
郑赦瞥了仵作一眼:“此症可与毒有关?”
仵作这次知道了:“汗出如浆,面白如纸,此二番是诸多毒症的病状,必定有关。”
问这么一通,只给出这样一句明白话,却远远不够,什么也查不出来。定不得罪。
“大人,此毒的确蹊跷。”郑赦对知县大人道,“方才慈心堂孙药师当场诊脉,亦作此解。”
戚程一瞬间就明白了过来。他盯着郑赦背影,一时气极。
他刚刚还空口白牙斩钉截铁道是疾毒,现下又改了!
如此一来,此人方才分明在诈供!
如果这是后世,戚程出去之后定要一纸诉状把他告到检察院去!抓人来在公堂上信口胡说,公安局刑侦大队长还想不想做了!
仵作这时插话道:“启禀大人,小人欲举荐一人,或可查验毒性,解开困境。”
知县大人道:“讲。”
仵作道:“此人为我师叔所识杏林妙手座下之徒,行医数年,辨识百药,尤善麻沸开躯的奇术,用此异法,或可另辟蹊径,道破奇毒。”
知县大人听此心动:“此人现在何处?”
仵作道:“此子云游四方,居无定所,但小人前日收其通信,好巧不巧,这两日便要来桐阳落脚!”
知县大人抚掌:“好!那便将神医请来,再做定夺!”
冯夫人焦急:“这……大人……那我夫君尸首……”
知县大人道:“查案从权,还冯易年悲命昭雪才是要紧事。”
冯掌柜遭人害命,尸体竟然还不能叫家人拿回去入土为安,如此凄凉。
冯夫人哪里甘心,又开始哭闹不休:“可明明就是戚程贼子!是他眼睁睁看着我夫君死去的!证据昭昭!不是他是谁!赶快拿了他大卸八块,才是还我夫君清白昭雪!”
“谁告诉你的?”
郑赦突然打断道。
冯夫人愣住:“什么……”
郑赦问:“谁告诉你,案发之时,戚程在你夫君身边?”
冯夫人急了:“他就被人按在堂上!就在这里跪着!这能有假?!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知县大人喝到:“够了!”
“此案扑朔迷离,是何毒物致死都未曾分辨清楚,是非曲折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妇人妄加定论!当本官何在!”
冯夫人被斥骂一通,又开始萎顿哭泣。
“冯妇携仆且先回家去,绝不得将此事声张!戚程嫌疑未消,主仆皆不得归家,扣在衙门看管!若有半分违抗,先来堂下领两百廷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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