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什么闲事？有你什么事？”男人半信半疑，气焰嚣张。
“我告诉你，刘扬的事都和单位领导汇报了。她的伤我们也看了，你这是犯法你知道吗？你还有胆儿跑单位来闹，不行我们直接到110那儿说事儿。我是人证。”
不愧市级劳模荣誉称号，处事不惊，作风稳重，一通义正言辞不打草稿儿，说起来工会主席老白退休后我接班都没问题。
气势汹汹的男人，光着一只脚但理直气壮的我，还有倒在地上满脸泪水与惊讶的刘扬，在片刻定格。
“刘扬你够狠，找单位撑腰。别忘了这工作还是我帮你找的！”男人愤然离去，仿佛他才是受害者。
扶起刘扬，找回拖鞋。我们更像清理战场的伤兵徒步而返。
事情到了这个份儿上，刘扬想瞒也瞒不住。
其实过程很简单：刘扬来图书馆实习时在外面手机店兼职做促销，一来二去，和门店经理谈起恋爱。有点小钱的男人，许诺给刘扬美好未来，却从未提起已有妻子的真相。当刘扬一头扎进他的怀抱才发现自己成了遭人鄙视的第三者！为时已晚，身心受挫。
但那位经理对她一往情深，声称离不开她，一定离婚。在反反复复的矛盾中，刘扬下了最后通牒，三个月内不离婚就彻底分手。经过艰苦谈判——当然也有刘扬多次登门“造访”，终于如愿，代价是把大部分财产给了前妻。
不可否认，一个由奢入简的男人一定不会开心，而一个跟着不开心男人的女人只会更加郁闷。又或许时至今日钱已经不是关键，而是他还有没有心情娶她？
于是纠结，于是痛苦，最后男人的婚礼定下来，新娘是位更年轻更温顺的促销小姐。
我听完，并不悲伤。电视里天天都在上演类似剧目，司空见惯。
可怕的是刘扬不甘心，发了从前的亲密合影给新娘看。于是婚礼取消，人前的成功人士在亲朋好友面前身份尽失。再然后，开始了暴力事件……
“为什么不分手？”旁观者的第一反应。
“我爱他。”局中人的唯一答案。
“他对你这样，不是爱情。”傻子都明白的事，她不懂。
“他也不总这样……其实我知道，他就是想要个孩子，他前妻生不了。”看着我刚刚梳好的头发被弄得一团糟，又心疼又气愤，“可他最近都不来找我，我知道他又有别人。反正我不能放开他，我想，不行我可以和别人……反正有了孩子，他就不会再这样对我的。”
你疯了！心里默念着，但说不出口。
她躺在床上，长长的头发像个养尊处优的洋娃娃，但低低的领口露出颈部触目的伤痕，提醒着我那些伤害。
帮她盖上被子，听她断续说着短暂人生中某些过往：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哥哥，宠她像公主，可后来娶了嫂子，所有都变了。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朋友，姐妹情深，后来朋友远嫁再无音信。比如她有一个很好很好的老师，有如生父，去年因病离开人世……
原来她的记忆里，都是些悲伤的故事。
而撞破我的秘密以后，是否创伤了她脆弱的心灵呢？
临睡前刘扬问我：“能帮我保守这个秘密吗？就算你反对我的选择。”
摸摸她的头：“就像你保守我的秘密一样。”
看着她带着泪花入眠，唯有希望她做个好梦罢。
第二天早晨，我把饭打回来喂她吃，一口一口像个小孩子。
“不用，我自己喝粥吧。”刘扬怕我笑话。
“没事没事，我就喜欢小孩儿，明天再给你戴个围嘴，哈哈哈。”记得从小我就追着小弟喂饭，其乐无穷。
“大早晨这么乐呵啊？真不错。”门打开，传来熟悉的声音。
我和刘扬同时止住笑诧异地望过去——月月左手豆浆右手油条站在门口：“丁晓丽你也不来接一下。”
阴阳怪气的做什么？
“这是我一个宿舍的同事，手给烫了，我帮忙照顾一下。”说完又自觉多嘴，本无必要解释。
“噢，没事儿，这不是怕你们起晚了吃不上早饭，给买了点儿。快吃吧。”月月直接省略掉我企图介绍的手势。
话里话外，让人觉着非常别扭。
刘扬只轻轻说句谢谢，我刚吃过。再无旁话。
“你这个同事，伤得严重吗？”月月站在图书馆门口，离开时问。
我知道，她并非关心，只是旁敲侧击打听我多久才会回去。
“严重。”不愿看到月月这样，甚至反感。
我脆弱吗？何必小心翼翼……别保护我，别关注我，让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你，有空的话，”月月失掉刚才面对刘扬的那份眉飞色舞，略显拘谨，“算了，你上班吧。走了。”
她没回头，潇洒地甩甩头发，清香味扑鼻而来。我没挽留，暗自思忖，这样近距离接触某人的机会，还有多少？
迷人的背影摇曳生姿，钻进车飞驰而去——如果有原谅，可以给我一点吗？对月月的感情因她的渐变而不同，不是爱情，也非友情，情感的纠缠我怕了，也够了。
刘扬休息三天，伤势渐轻就回外文室上班。却不知为何，馆里流言四起——并且不止一个版本。
“不是我讲出去的。”宿舍里，面对红了眼的刘扬，我信誓旦旦。
她不置可否，只有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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