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最知名的军官学校曾给过学生们这样一个命题：“什么是英雄？”
未来的军官们交上来的论题各不相同，有人认为那是远古神话里才会存在的，被神格化的人；有人认为那是中世纪征战沙场的将士；还有人认为那是领导着贫困的民众反抗暴政的领导者……年迈的曼夫教授放下手中的一份写满了乱力怪神的论题，取下自己的老花镜擦拭上面细小的灰尘。他温和地问站在他旁边的学生：“卡洛夫，你看了这么多份答案，那么你的答案是什么？”
男生撇了一眼被放下的一份论题，并没有回答教授的问题：“教授，我看这学院不是为了培养战斗的将士，而是胡思乱想的邪教和天真的傻子的摇篮吧。” 他的声音漫不经心，一开口俨然就是标准的嘲讽语气。
“我倒是觉得这些孩子的答案挺好的 ，这本来就是一个自由论题。” 曼夫教授笑呵呵地带上他的老花镜，“我刚才看过一份论文，那里面说，英雄是一个有信仰有勇气的普通人 ，我觉得这个概括就很好啊。”
“那些三教九流的邪教里尽是一些有信仰的蠢人，他们的勇气支持他们去杀人放火。您觉得这些普通人是英雄吗？” 男生冷冷静静地对着教授出言不逊，教授却是好脾气地没有责怪他。
曼夫教授用他雾蒙蒙的棕色眼睛和男生对视，透过厚厚地镜片，他看到的是一片深沉的海。
这是他最聪明的学生，而且还是卡洛夫元帅的儿子，这样的身家本应该是众星捧月一般的存在，但入学前一天他就找到校方要求隐瞒一切背景，元帅对他这个要求并没有提出反对，校方也只得答应。
只是这个孩子也相当让人头疼，他平常懒得跟人说话，一张嘴就出言不逊，因为这个原因没少跟人打架。这孩子才15岁，比这个学院的平均年龄小了五岁，但是打架，却从来都没输过。
他看起来目无尊长，目无纪律，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在这个学院也并不是成绩顶尖，只能算是马马虎虎，就好像在混日子。
可曼夫教授总是觉得，这孩子明明什么都知道，把什么都看了个透彻。只是他不说，利用自己的年龄装大尾巴狼。
“那么，你认为这个时代还有存在英雄的必要吗？” 他换了个问题重新问他。
“总有人需要那种渺茫的并不存在的“信仰”作为心灵上的依靠，也有人不需要。当需求达到一定数目时，这种东西就会如愿以偿地被给予弱者。” 他总是看起来轻浮得很冷漠，他的年龄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但他的某些时候的眼神却很像个经历完人生百态的老人。
在他的形容里，“英雄”只是一种“东西”。
“卡洛夫，你以后不想成为英雄吗？” 教授觉得有些好笑，什么样的家庭教育才能培养出这样的怪胎？他见过元帅，只是有点冷漠寡言，社交还是挑不出毛病的。可他的后代，明显是一只悠哉的坏脾气的孤狼。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最好不要成为那样的存在。” 男孩的视线落在那些论文上，长睫毛垂了下来，挡住了锋利的眼神，深色的短发看起来很柔顺。“如果他不说话，不跟你对视，你甚至会觉得他是一个乖巧的孩子。” 曼夫教授忍不住这样想。
可他的眼神那么锋利，注定就不是什么乖巧的孩子。
“那么，你是来干什么的呢？” 曼夫这才想起这孩子是过来找他的。
“我来向您告别，学校已经批准了我的休学申请。” 卡洛夫看着教授惊讶的脸，“昨天是我的16岁生日，按照法律，我已经可以去前线成为一个战士了。”
“如果你从学校毕业，你将会成为一名军官，可现在去前线，你只能从一个士兵做起！”
“我明白。我已经把该学的知识都学完了。感谢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他鞠了一躬，“我们有缘再见。”
“我没法阻止你做出你的选择，我只能祝你生日快乐，虽然好像晚了一点。”教授耸耸肩，“不能怪我，你档案里的生日不是这天。记得帮我带上门，这个季节的风太冷了，多厚的衣服都阻挡不住。”
学生听话地帮他带上门。
这样的情形似乎重复过很多次，就好像过不了多久卡洛夫又会摆着冷脸地向他阐述打架的主观原因，虽然大多都是千篇一律的“看他不爽。”但大多数真相都是他看不惯那些人对他人的欺凌。
所以曼夫知道，这是个好孩子，哪怕他打架的时候总是下狠手。
但是这是最后一次了。“可能再也见不到这孩子了。” 他想。
战场这么千变万化，一个刚刚成年的孩子有多大的可能性存活到战争结束呢，哪怕他是元帅的儿子。这么多年，元帅似乎也没怎么管教过他。
他低头看了看手边的论文，有一个是卡洛夫的。这孩子虽然对作业总是马马虎虎地应付了事，但这次却罕见地交了空白的作业，只写了题目和自己的名字。
等到几年后，卡洛夫上校的名号传遍了整个洛尔曼王城，他的名字在平民口中流传，他的事迹被神格化的时候，已经退休了的曼夫教授突然想起了那份简洁的论文，卡洛夫早就给了他最准确的答案。
“什么是英雄？ 道恩·卡洛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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