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高的学生已经放寒假在家里休息，空荡荡的校园里静谧一片，只有零散的三两个学生拉着行李箱走在学校的小路上。
方译拉着钟斐的手探头向校园里看，被门卫大爷毫不留情地拦在门口：“找谁呢？”
钟斐甩开他的手，和颜悦色看向大爷：“我们是这里的学生，想进去看一下校园。”
大爷摆手：“不行，你们找哪个老师。给她打电话吧，现在学校只有老师在批改卷子，外人没办法进来。”
钟斐回头看方译，方译无奈冲她摊手。
上学打扫卫生的时候，老师总说学校是你家，卫生不打扫好怎么行？
进入社会远离学校再想回来，门卫大爷的表情上却分明写着，你以为学校是你家呀，想来就来？
那天钟斐执意要来这里逛逛再给他回复，他只好由着钟斐的性子，等飞机落地第二天两个人就过来学校。
谁知道大爷不近人情，丝毫没有放人的念头。方译只能给自己的老师求助，这才进了校园。
学校里餐厅已经人去楼空，教学楼也没有亮灯，只有奶茶店员工还在坚守岗位。
两个人挽着手臂走在冷风里，踩着乱琼碎玉前行，钟斐甚至能听到自己上下牙打颤的声音。
方译指向奶茶店，低头询问：“珍珠奶茶？”
钟斐点点头，在原地等待方译。
她百无聊赖地看着方译的背影，用脚尖在雪地上勾勾画画。海岛常年温暖，旅行一周之后倒是忘了家里还冰天雪地。
她的余光扫到了老式行政楼二楼早已废弃的广播站，不由自主地迈步向那里走去。行政楼年久失修，在他们读书的时候就是一高的标志性建筑，因为自从一高建校以来，行政楼一直在使用。
自从学校吞并了一旁的职高，行政楼便又重新选址新建，旧的楼就被荒弃在这里，无人问津。
楼道里狭窄，因为多年未用积满了灰尘，人走进去就能嗅到朽败的木头气息。
经过这么多年的风雨洗礼，行政楼早已破败不堪。广播站木头门上的红漆早就斑驳脱落，满是深深浅浅的沟壑。
广播站门口的铁锁已经生锈，斑斑点点的红色挂在锁头上，留下了岁月的痕迹。
钟斐站在紧闭的广播站大门前，仿佛看到了穿着校服的方译坐姿端正在话筒边，清晰地念着广播稿上的英文，声音清越，面带微笑。
口袋里手机响了，方译问了她的位置，过来找她。奶茶店本就不远，方译拾阶而上，黑色的冲锋衣下身材依旧利落精神，只是较当初的少年多了一些男人的力量。
他看到钟斐站在广播站门前愣了愣，然后轻轻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钟斐低低应了一句，并未回头。
“方译。”这是两个人和好以来，她第一次这么正式的叫他的名字。
平日里不是吊儿郎当、软着嗓子叫他“方总”，就是故意惹他生气喊他“小情人”。
“你知道后门的喷泉池，时灵时不灵吗？我曾经在那里许愿，留下妈妈，追赶上方译。一个都没有实现。”
方译的喉结上下滚动，不安分地想到许多，似乎明白她为什么非要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钟斐。”他抬脚向她走来，却被她喝住。
钟斐声音带着略微的颤抖，手爱怜地抚摸着大门的把手：“你别过来，不然我怕有些话，我这一辈子都说不出口了。”
方译把手上拎的两杯奶茶在脚边放下，默默退后一步，表情凝重：“好，我听你说。”
“学长，你可能不记得了。”钟斐眼圈红了，强忍着泪水，“我们第一次见面你来我们班检查卫生，当时我就喜欢上了你。”
“之后每次都找借口路过你们班，装作不经意地样子往里面看，有时候你在睡觉，有时候你在握笔做题。”钟斐抽抽鼻子，眼睛向地上飘去，脸上的肌肉因为激动而紧绷，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流下。
“我每天都跟着你把286路车坐一遍，你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从来都没有发现过我吧。”
方译闻言，瞪大了双眼，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由地蜷缩一下。
这些事情他从来都不知道，钟斐也从来都没有跟他讲过。
他高二搬离宿舍，之后每天都是早早起床上学，一上车就戴着耳机听英语，从来没有在意过车上其他的乘客。
“现在想想，当时的我真是很渺小的存在。”
“要是当初和你告白，或许就像那么多被你拒绝过的女生一样，被发一张好人卡，然后再也没有脸面继续追下去。”钟斐眼皮微动，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付尧她们因为你欺负我，我一点也没有怨过你。她不因为这件事情针对我，也会有下一件事情。”
她把当初那么难熬的事情，坦然地说出来，没有怨言没有发脾气。听得方译心里像是被人狠狠地揉了一把，泛起了湿意的眼角向外渗出晶莹的泪珠。
他好难过，为当初的钟斐难过，为自己对她的冷漠和不理解而惭愧。
“其实，我挺感激我爸爸的。如果没有他，没有我们家的财产。我怎么会有机会和你相亲。”
钟斐的声音平静地叙述着自己的心路历程，声调没有起伏，但娓娓道来的每一个字，都敲击在方译的心上。
方译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泪珠，任凭它顺着自己的脸颊流淌。他胡乱地在脸上抹了两把，还是止不住汩汩而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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