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个过了一年多的安稳日子，后来，堡内的人还没动手清理门户，我爹的仇家找上了门。那些人趁我爹出门，绑了我娘。她当时怀胎已有八月，也差不多要临盆。本来被人绑走就受了惊吓，后来又听说是自己的相公，一刀一刀，亲手把自己家人的命给收走，差点没挨过去。后来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怀了一个，撑了一个月，好不容易等到那个跟自己有血海深仇的丈夫过来，结果好死不死，又挨了一道毒。”唐景木然地看着地面，没什么表情，“没两天就死了。死之前也不知道跟那倒了八辈子霉的相公说了些什么，逼着他亲手剜开自己的肚子，硬生生把那个孩子给剖了出来。”
“欸……”唐起阳想说点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被唐景一道眼刀刺住了。
“那孩子从小就从娘胎里带了毒，身体差得出奇，风一吹就能倒，挨了一拳就得在床上躺三个月，打小就不招人喜欢。”唐景意有所指，瞄了那低头装死的唐起阳，“他爹，就更不喜欢他了。”
唐起阳：“……”
这能喜欢就有鬼了，被自己心上人逼着从她肚里剖出来的孩子，能不虐待他就不错了，哪能腾出那点慈悲之心去关怀备至。
唐起阳认真审视了下自己，发现自己做不到。他没有那么无私，也没那么强大的心智，整天和颜悦色地面对这道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过往惨痛的伤疤。
突然，唐起阳就想到了自己的师傅——唐穆春。
似乎，对于他师傅来说，他和唐起月两个人，就是两道永远跨不过去的疤。心上人离自己而去，投入了别人的怀抱，还生了别人的孩子，而他自己，还得日日面对这两个情敌的孩子，喂奶喂饭，教书导武。
最后，还被关了起来。
唐起阳的心慢慢就沉了下去，本来那点插科打诨的精神劲也散了。
“没过几年，他爹也死了。后来，过了十多年吧，他好不容易把那些从母体里带的毒一点点刮干净，慢慢从几个兄长手里接了四当家的活，没过几年，又中了关外的毒，命悬在不知道那一重天，扯都扯不回来。”唐景停了一会，想起什么，露出了点温和的表情，“不过也蛮好，我本来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冷风冷雨里来来去去，没曾想，快死之前居然能遇上心头血。”
“我第一次见林芝的时候，感觉自己那些被懂得发僵的神经都快被热松快了。”唐景把全身的力量都交给了后背的墙，整个人松垮垮地靠在那里，很有兴致地回想着。
其实当时他一见林芝就栽了，竹竿一样杵在那里，连呼吸都快被自己忘记了。
视线不断缩窄，光线聚拢了起来，最后缩成了她的模样。
然后不知怎么的，她也好像被自己吸引了一样，两个人傻愣了半天，最后林芝向他走了过来，一步步都好像踏在他心上一样，重重在整个身体里响。
“心头血。”唐景当即就冒出了三个字。
“什么？”她好像没听清。
“没什么。”
“公子……中毒已深，若再不及时医治，恐无力回天。”
啧……唐景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初见一切都美得恰到好处。
除了林芝最后那几句话稍微有点煞了风景。
不过问题不大，反正她说的也是事实。
后来林芝就时不时地到他院子里小坐，给他理理他这身没得治的毒。不过唐景从来没什么好脸色对她。
何必呢，自己都是大半个身子栽进土里的人了，临死之前还能遇上点春色就已经功德无量了，何必非得折这一枝，让她好好开着不好吗？
不过后来就有点失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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