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饭记得喝药，我还有几个病人要诊，先走了，你们慢吃。”苏木把拿来的衣袍披在唐起阳肩上，收了碗筷拿上药箱，走了。
唐起阳一直望着他的背影消失，才收回视线。
花岚见他一脸落寞，奇怪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唐起阳垂下眼，沉默地继续扒干净碗里的饭。
这该怎么说呢？
相遇即是意外之喜，惊鸿的一瞥，本来就没被寄予希望的情怀，悄没声息的生死。
该散场了。
“要不我给你号号脉？”花岚伸出手，想要去拉唐起阳的手腕。
“不用了，我没事。”唐起阳把筷子放下了，给自己添了碗汤，“我就是有点冷，一会就好了。”
“好吧。”花岚把手收了回来，也放下了筷子，单手撑着下巴，眼里满是期待地向唐起阳抛了一连串问题，“我终于可以出谷了，我该带些什么啊？要不要做什么准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啊？好不好玩？”
唐起阳咽下一口汤，把碗放回了桌上，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她，“带钱，还有一些常用的药就差不多了，也不需要做什么准备。外面的世界，说不上好玩，也不算无趣，看你怎么想了。”
花岚把头往前探了探，飞快地问，“怎么说？”
“很复杂，有好也有坏。”唐起阳想了想，“其实我也没有经常下山，不是个老江湖，我也没法跟你说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但就拿我以前几次出门的经历来说吧，在外面，你会遇上各种各样的人，和你相同的，和你不同的，有和你顺道的，也有和你背道而驰的。一眼看上去也很难摸清楚他们的底细，也许凶神恶煞的刀疤脸其实胆子特别小，见了血脸一下就变得煞白，冷汗哗啦哗啦的从头上冒出来，一直忙着劝架。也有看起来特别善良的，但其实手都不干净。就说有一次，我路过一个庄子，见着一个特别慈蔼的老婆婆，逢人就笑，笑得特别慈祥，说话也温声和气的，反正一看就是会护着自己孙辈调皮捣蛋的那种奶奶。我那次干粮不小心霉掉了，就问她讨了几个馒头赶路，等我再回去的时候，想着再去一趟那个老婆婆家，给她送点吃的，却发现她已经走了。问了旁边的人打听才知道，原来那个老太太都是做牙婆生意的，还不是正经牙婆，手里的小姑娘净是拐来的，要送到窑子里去。当时一个县老爷在查这事，那老太听到了风声，和她儿子趁夜跑了，等官府来人就剩了个空房子。”
“不是有句话吗，人就是江湖。其实都一样，里面外面，前面后面，有什么差别呢，都是人处的地，人搅起来的狂风浪涌。”
花岚沉默了一会，有些泄气，“你说的对，都一样的，就连我们药谷这方寸地里都不平静，外面更大了，哪能安宁呢。”
“你们怎么不平静了？”唐起阳问道。
“小的摩擦一直不会断啊，今天这个师姐说自己的药被那个师兄拿了，明天那个师弟说这个师妹抢了自己的药经，还有更大的，到师叔师伯这个层面上的麻烦，就拿最近的说吧，师傅不是云游去了吗？”
“嗯。”
“我们药谷有一个传统，谷主退位之际就会出门云游，把药谷交给下一任谷主暂管，等云游回来，要是下一任药谷选人管的不错，那就会举行传位大礼，正式把药谷交下去。”
“所以你们药谷的下一任谷主是苏先生？”
“如果不出大问题的话应该就是大师兄了。”
“一般来说这种话后面都会接一句，可是。”唐起阳津津有味地听着，接了句嘴。
花岚点了点头，接续说了下去，“对，有可是。可是刘师伯一定不会让大师兄顺利继位的。”
“哪个刘师伯？”
“刘师伯是刘师兄的爹爹，也是上一次的药谷候选人之一。”
“哦？”唐起阳换了支手撑下巴，“这个情节我熟，我妹常看这种话本子。你师伯和师傅本来都是药谷的继任者，可是后来老谷主还是选择了你师傅，你师伯怀恨在心，一直想害你师傅，可是一直没成，让你师傅熬到了现在。然后现在药谷又要传下去了，你师伯一看，哦吼，好你个小师弟，自己抢了我的药谷之位不算，这好不容易要退位了，居然还不把药谷交给我，说好的同门情兄弟义呢！你这瓜皮，居然要把药谷交到你自己徒弟手上，哼哼哼，你瞧着吧，看我怎么捣他个天翻地覆，叫你永远也得不到药谷！”
花岚：“……”
“我猜对没有！”唐起阳眨巴眨巴眼睛，激动地望着花岚的眼睛。
“……**不离十吧，除了师伯要害师傅那一段，别的都差不多。”
“啧，”唐起阳砸吧了下嘴，“怎么都没点新意呢，这种故事，到茶楼里说书都讨不到几个赏钱的，太烂了，多少年前的戏码了？”
花岚咽了咽口水，刚刚才升起的那点愁情被唐起阳这一通胡侃散了个干干净净。
“唐公子，你这脑子什么做的？是不是不支持产生诸如伤感啊惆怅啊伤怀啊之类的负面情绪啊？怎么每次有点愁绪都能给你折腾得一干二净呢？”
唐起阳瘪了瘪嘴，做了个摊手的手势。
“多好啊，伤心无益，伤神败体，我这是天赋神通，天降大能，一般人能做到吗？你应该谢我，跟我一块多快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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