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嗒嗒、嗒。
郜研扭头看见陆书行出来，也不说话，手指指节在桌子上继续敲出一串节奏。
“你慢慢放松下来。”郜研说。
“……”
陆书行好像听到“啪”一声笔尖敲打桌面的声音，就不知所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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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行记得自己在哪儿听过这首歌，节奏越发明快真实，待到自己反应过来，居然坐在音乐教室里，耳边的旋律正是眼前坐在钢琴椅上的人弹奏出来的。
弹得不算好听，偶尔错音与乱节奏，颀长瘦削的手指上下翻动，如一只挣扎扇翅的蝴蝶，手臂与手背绷成一条直线，手背上有淤青与淤痕，他也不甚在意。眼睫就这么垂下来，让人看不太清他的眼神。
一曲弹毕，并没有多少人鼓掌，坐在自己左右的同班同学大多都不以为然，又或许是过于不屑于这贫瘠的琴技。郜研从座位上站起来，朝座位席上鞠了一躬，似乎并不在意自己弹得怎么样，就近坐到一边。
陆书行突然觉得郜研实在是过于瘦削了，宽大的校服几乎要把他笼住，一会儿又想，若是真的能把他笼住就好了。
“一起回家吗？”一直坐在陆书行旁边的一个Omega开了口，陆书行知道应该是自己的高中同学，却记不起他的名字，婉言谢绝到：
“不了。”
陆书行一心只盯着郜研，不知不觉地就跟郜研上了离学校最近的公共轨电车。
那时候的第九区还不算是特别发达，共享飞行器也没有普及，在他们居住的新区上，能有个电车就不错了。
郜研一直是一个人，倒也没有过于无聊，自己低头在一块破旧落后的厚重2D平板上看一本无聊啰嗦的长篇小说。
郜研在终点站下车，陆书行尾随其后。破败密集的楼房、面色麻木的人群。郜研最终钻进一栋低矮楼房，跨过黏腻的油渍污水进入黑黢黢的楼道。
雷坦街道是第九区最为贫穷的街道之一，这里用不起先进医疗舱，随处拉着绳子晾着晒干的内衣，城市特殊材质建造的地板因年久失修已经翘起，露出灰白色的里质，再被油渍污泥填补平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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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房子大多低矮破旧。”郜研像是想起什么不太好的事，但想到白浩的话，又觉得有必要向陆书行解释一下。白日不知怎么开口，只好对他催眠。
“你看见我走进一扇低矮的门，楼内没有电梯，很黑。”郜研抬头看靠在椅背上眼皮颤动的陆书行：“你还在原地吗？”
“没有，我跟你进去了，楼道很黑。”
“对，你小心点，台阶很高，我家在六楼。”郜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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郜研家的门还是第一代城市整修留下老旧的铁门，关不是很严，露出一条缝，门内装了泛黄的旧皮门帘，被郜研一掀沙沙作响。屋内摆设极为简易，老旧的电扇挂在吊顶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令人毛骨悚然。
“狗口娘口的，跟你妈一个婊口子样。”
郜研小心地放慢了步子开门，还没转身就被屋内的男人推在墙上，头发被揪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但也不退缩地与男人对视。
“怎么又这么晚？上哪儿勾引alpha了吧，哈？”男人面目狰狞，胡须如野草般生长，眉头积成几道竖线，面色酡红，像是过度饮酒。
“学校钢琴课。”郜研言简意赅。
“呸，还上什么钢琴课？你以为你是什么富贵公子？”男人alpha的力气与威压挤得郜研有些喘不过气来，一瞬间凑得极近，郜研厌恶地扭过去头。
“不是老子的种还在这儿撒什么野呢？要不是狗口屁法律，我早把你卖了换钱了。”
“你也可以不住我家，这是我妈的房子。”
男人却嘿嘿笑了两下，你梦什么？你妈死了财产有我的一半，要么你把房子卖了换钱给我？
郜研知道所谓“继父”只是把自己当作提款工具，领取每月地区补助，霸占分配房权。郜研没办法反抗，也没办法离开，这是他的家。
男人最终只是草草踹了他几下，从郜研的书包里搜了半天也没翻到自己想要的值钱东西，最终骂骂咧咧地掂起厨房里的半瓶酒摔在郜研的脚边，迸裂出玻璃碎末。
郜研皮薄，被踹了两下就生出深色的黑青，他随便抹了把胳膊上被玻璃划伤的伤口，抬眼看向男人的背影。
男人走了，从陆书行的旁边。
陆书行站在门口挪不动脚步，似乎突然失去了辨别能力。这说是梦又感觉场景实在是逼真，说不是梦自己又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与其是怀疑，更多可能是吃惊，他从未想过所谓谣言的背后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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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书行再看回去的时候郜研已经不在原地了，似乎男人走后他格外轻松，顺手从包里拿出劣质创可贴贴了几块儿明显的伤口，又整理好了领子与校服遮住淤青，收拾好书包，步伐轻快地出了家门。
陆书行跟了他一路，走过江边大桥，看夜空中偶尔有飞行器打着闪烁的光，繁华街道川流的人群与交叠的高桥滑道。低声絮语的恋人与沉入建筑丛中的粉色落日，白昼拉长，黑夜拉近。
陆书行不知道郜研要去哪儿，也无所谓他要去哪儿。自己能不自觉地跟着他，从夜的边缘，走到日的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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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要去哪儿吗？”郜研低头看了眼合着眼的陆书行，以指腹揉了揉自己眉心。
“不知道，”催眠状态的陆书行说话声音很低，也很轻：“但是我得跟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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