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了一份收入，杨牧心那段时间一毛钱都想掰成两半花。
接下来的时间，杨牧心开始找千奇百怪的赚钱办法，倒卖过各种各样的东西，混迹在形形色色的人群中间，得罪过人，也交了很多朋友，认识的人都戏称他一句“杨老板”，他也老练接受，游刃有余和别人称兄道弟。
毕竟人穷到一定地步，脸面这种东西就墙上贴的小广告，存在但没必要。
就这么稀里糊涂被流年踢着走，谁都看不出来那副成熟世俗的成人外衣下是一个单薄瘦削十六岁少年。
高一暑假，在他乱七八糟的生活，终于遇到了一件好玩的事。
师傅的武馆又收了一个小师弟，是师傅亲戚的小孩，叫顔旭，又漂亮又听话，黑葡萄似的眼睛温顺乖巧，看着就是泡在蜜罐里的小甜豆，杨牧心很喜欢这样的人。
这个娇滴滴的小师弟，没有娇生惯养的脾气，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还喜欢跟着他跑。
因为武馆里就杨牧心经常往外跑，暑假的时候杨牧心收了一辆二手小三轮，准备去附近的地方做废品回收。
顔旭也乐颠颠跟过来要给他帮忙。
杨牧心骑着那辆二手三轮车，“突突突”在乡道上，顔旭就抱着一个循环播放的喇叭坐在后面，干了两天，杨牧心的大师兄秦深看不下去了，也加入了进来，然后变成了秦深开着小三轮，顔旭和杨牧心坐在堆着各种纸板、二手家电的车厢后面。
而且那个暑假还有一件好事，他爸留下的那笔烂账终于被法院判了清楚。
只是背上一摞摞钢板被拿走了一块，却不再像以前一样催命似的迫得他喘不过气，还债也不再是杨牧心睁眼就能想起的血红大字。
这大概就是山重水复，柳暗花明。
杨牧心拿到判决书的那天还去寺庙拜了拜，他不信，但还是想告诉那慈悲又无情的菩萨，他撑过来了。
一个暑假过去，杨牧心用攒的一点钱，还有师傅的帮忙下，在学校附近租了一个小门面，买点小东西，让身体不好的奶奶辞了环卫工的工作。
虽然还是过着赚钱还债这样的循环，但杨牧心感觉生活难度已经降了一个档。
在高二暑假的时候，顔旭也来了，跟着一起的还有他的大美女姐姐，姐弟两性格迥异，他当然更喜欢细腻乖巧的小师弟，顔旭都治好了他恐男的毛病，走哪都想把小师弟捎着。
有一次去台球室，就出事了。
台球室游手好闲的人不算少，顔旭在乐滋滋看着秦深打球时候，被人撞了一下，顔旭没有说什么，然后那人装腔作势骂了顔旭一句。
秦深一摔杆子，起脚就把人踹翻，说：“狗嘴里再说一句？”
杨牧心买了汽水回来，里面就打已经起来了，他二话不说也加入进去。
秦深多莽啊，就算没有杨牧心，那四五个人也打不过秦深。
问题就是，他们打完架，大三元来了。
这里有个人是大三元的弟弟，打架的时候就去把在后面网吧的大三元叫来，杨牧心一脚踹在一个人屁股上，抬头就看到了叼着烟的大三元，心底骂了一句脏话。
“心心，好久不见。”大三元做了一个夸张的笑容，伸过手，“我看看留疤没有。”
秦深把他伸过来的手拍开：“贺元，这没人和你有关系，别动手动脚。”
秦深家里很低调，秦深他爸不怎么争气做人也不地道，但他爷爷以前是本地商会的会长，他家里在本地还是比较有威望，秦深本人又酷又莽，和大三元不是一路人，也不怯他。
大三元那天也没有怎么样，挥挥手就让他们走了，快走出去的时候，杨牧心听到他在背后说：“心心，我随时可以帮你。”
杨牧心被恶心坏了。
在回去的路上，秦深牵着小师弟提醒他：“别和他来往。”
杨牧心不以为然：“我知道，那个神经病我，一直都躲着他。”
那时候杨牧心这么说，只是不知道命运还给他留了一个大招。
暑假结束后，杨牧心跟着师傅出去参加了一个比赛，他没打算走职业这条路，他没有几个师兄那样得天独厚的身体素质，蛋白粉又吃得他心痛。
师傅也知道这不适合他，已经是高三就在那次比赛找他商量。
杨牧心都打算好了，好好念书，以后当个律师，还故作神秘对师傅说：“等我考出去，把奶奶也带上，就再也不回来了。”
这句半真半假的话把师傅逗笑，杨牧心也跟着真心乐了两下。
笑过之后，就接到家里的电话。
“牧心，你现在能回来吗？快来劝劝你奶奶。”
老太太凌晨三点从床上摔下来，下午四点才爬到电话那边，给邻居打了电话。
杨牧心听邻居说，奶奶不愿意去医院，只相信去经常去的小诊所，诊所的大夫不敢收她，只给她腰上擦掉的皮上了药，让赶紧送到医院，但谁又劝不动老太太。
杨牧心听到电话那头那么说，眼泪一下就掉了下来，他知道奶奶不是不信医院，她只是心疼钱。
他连夜赶了回去，奶奶像是一个老小孩，又委屈又固执：“不能去，去了就出不来了。”
“可以，别胡说。”杨牧心什么都想保证，却又什么都不敢。
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窒息的无力，背着瘦巴巴的老人，却觉得沉得他五脏都挤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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