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方才说心如刀绞。”
宴陵道：“既好又心如刀绞。”
姬元澈打量着他的神色，自觉慎之又慎地下了结论，“雪策不会是脑疾复发了吧？”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极为明显的抽气声。
“你……”姬元澈开口。
宴陵打断，道：“听少君的意思，之前还见到了在下？”
姬元澈道：“见到了。”
宴陵猜测道：“在下要杀您？”
姬元澈道：“仿佛也差不多。”
宴陵疑惑道：“差不多？”
姬元澈把玩着酒杯，“你与本君一同进入房中，然后不知道发什么疯，就将衣服脱了。”
宴陵又哽了一下，“然后？”
姬元澈道：“本君认为你虽然荒唐，但是绝无在这种时候这样发疯的可能。”
宴陵不用问都知道姬元澈见到的那个他一定死得很惨。
姬元澈继续道：“你死了之后，”宴陵双手环胸，抱着剑看他，似是不大愉快的样子，不知为何看得姬元澈十分开怀，“哦，那个长得同雪策一模一样的人，”他改了还不如不改，“死了之后，本君又看见了你，这次比上次高明一些，不过呆了半刻就原形毕露，想要杀本君。”
“看来这位长得像在下的人，”宴陵接口道：“死相之凄惨同上一位相比大约有过之而无不及。”
姬元澈赞同地点头，“之后，便是你。”
宴陵忍不住道：“你在我喝酒之前仍觉得我非宴陵？”
姬元澈道：“对。”
那姬元澈还装模作样和他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是有毛病吗？
姬元澈理直气壮道：“幻境中人出手都讲求一个猝不及防，本君若是比他更不可预料，岂不是非常有趣？”
宴陵放下酒杯给姬元澈鼓掌。
姬元澈心安理得地接受了，“雪策看见什么了？”
宴陵道：“没穿衣服的少君。”
姬元澈想了想，了然道：“难怪你受伤了。”
宴陵默然几息，诚恳地说：“我们还是说在下看见什么这件事吧。”
姬元澈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等着他说。
宴陵道：“在下拿起酒杯之后少君就已经不在，在下从一个风铃中听到了许多奇怪的话。”
姬元澈朝他笑。
宴陵面无表情地说：“不是你想的那种奇怪。”
姬元澈似是不解，道：“本君想得哪种奇怪？”
宴陵正要脱口而出，顿了顿，道：“奇怪与否，本就是智者见智。”风铃仍然挂在宴陵头上，因为无风，没有半点响动，“之后又见到了个奇怪的青年人，还有你。”
“万箭穿心的本君？”
“是。”
姬元澈若有所思道：“难怪方才雪策见到了本君宛如拖家带口的寡妇见到了亡夫诈尸。”
“亡夫？”
“惊喜交加。”姬元澈想了想宴陵一身素白的样子，意外地觉得还可以看。
宴陵抬眼，“少君这是承认在下的身份了？”
姬元澈似笑非笑道：“本君当然承认，不过此时看来，仿佛魔主雪策这位君妃很有意见。”
宴陵道：“是少君娶在下又不是魔主娶在下。”
话音刚落，他头顶的风铃一动。
宴陵道：“看来说不得。”他指了指上面的风铃，指尖寒光一掠，风铃一下从廊上坠下，不偏不倚地落入宴陵手中，他递给姬元澈，“就是这个。”
姬元澈接过去，摆弄了两下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抬头，“此处皆是实景，不曾与幻境交织。”
“但在下与少君方才见到的分明是幻境，”宴陵道：“在下之间见到的那个年轻人剑术奇异，看似不可捉摸，实际不过故弄玄虚，以虚式掩饰剑术，可见剑术不精。”
姬元澈道：“却精于幻术，或可是魔主神识，或可是守墓之人。”他手上冰凉，甚至低于死物。
宴陵点头。
宴陵与姬元澈这样说话早已习以为常，姬元澈却鲜少与他人说自己的想法，更别说如今日这般同宴陵对谈入流。
同宴陵这样的人聊天是件舒服的事情，他所想就是宴陵所想，宴陵所说亦是他想说的。
这样的了解与默契，姬元澈倒有点可惜他不是魔族。
一缕魔气悄然渗入风铃。
风铃剧颤，在姬元澈手中左右摇晃，似乎想要挣脱束缚。
姬元澈却用魔气编织成了一个小笼子，任由风铃冲撞。
宴陵视线从风铃转到姬元澈摊开的手指上，道：“在下刚刚在风铃中听到二人对谈，大约一个人将另一个人囚禁在这里，囚禁人那个小心翼翼，被囚禁的那个自然温和。”
姬元澈恶意地开了个口，风铃刚要往出飞就被魔气扑回笼中。
姬元澈漫不经心道：“看来是对怨偶。”
这对怨偶出现在任何地方都不奇怪，唯有出现在这，奇怪至极。
因为这里是魔主陵之一。
风铃中的东西要是与魔主无关，魔主为什么要保存？
要是有关……
姬元澈想想都觉得可笑。
风铃不堪重负，发出阵阵脆响。
宴陵骤然拔剑。
剑光凛然，照亮人面。
少年人猛地向后退去。
临渊剑几乎刻在了他的眼睛里。
他明明看得一清二楚，心中却明白——避无可避。
身体砰地撞上木墙，这把流光溢彩的长剑也抵在了他的喉咙上。
他一手紧握。
姬元澈放下风铃。
少年人冷冷地望着宴陵。
他松开手，掌心中是风铃的断线。
他与宴陵之前见过的青年五官相似，只不过看上去相差了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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