筷子在米饭上戳了好几个窟窿，钟子期有点纠结。
对面的华宝并不知道他复杂的内心戏，他兴致昂扬，回归了最初的话题，说道：“你不是早就认识束慈了吗？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他住哪儿啊？我听他口音应该是平京本地人，你也是，所以你们是一起上学？会乐器会唱歌身材好长得也算可以，肯定很多人追吧，他在学校收到过多少表白啊？他有女朋友吗？女朋友长什么样啊？”
他连珠炮似的扔过来一大堆问题。
这些问题有大半都是钟子期回答不上来的，华宝明显是高估了他和束慈的关系。钟子期努力从稀薄的记忆里抽取出和束慈有关的那些，鸡毛琐碎，特别无趣，甚至好多都已经在脑海里断了线无迹可循。
钟子期简而言之：“我们五六年前认识的，那时候我上初中，他在街头要饭……”
华宝微笑着看他。
钟子期瞥一眼，这下彻底看明白了，叹口气。心中埋怨着束慈这人有毒吧，从来沾不了花，净惹些草，还都是比花还艳丽招摇的虞美人草。他坐正了身子，说：“我没骗你，真的就和这差不多了。他高中没毕业就自退了，非要玩音乐，结果一不小心混成了街霸，那可不就饥一顿饱一顿么。后来撞大运进了三文鱼乐队，当了贝斯手，一直坚持到现在，还当了队长。他跟你真的不是一类人，活得莽，不懂风花雪月那些，他只关心他的音乐和乐队。”
说完，钟子期忽然微微皱一下眉，但很快又松开了，没让华宝看到。提起过去的这些流水账，竟然比想象中温和许多，或许时间确实会磨平记忆的棱角，他惊诧于自己竟然可以如此心平气和地将那些“壮烈”的过往一笔带过。
“我没问你这些！”华宝当然知道束慈是三文鱼乐队的队长，说了等于白说，上网搜估计都能搜出比这更详细的资料，“我是问生活上！生活里的束慈！比如说喜欢什么颜色啊，喜欢吃什么东西啊，喜欢猫还是喜欢狗啊，这些！”
钟子期一怔，继而苦笑出声：“大哥，饶了我吧，这我哪儿会知道？”
华宝惊得瞪圆眼睛：“这些都不知道，所以你们是靠什么维系友谊的？！”
演员因戏结缘，歌手舞台相见，没什么稀奇的。但钟子期懒得继续解释。
他没说话，餐盘里还剩了些残羹冷饭，他从汤汁里夹起一根被腌成褐色的菜叶，塞嘴里嚼了嚼，真不是人吃的东西，他又给吐了出来，吐在了餐巾纸上，包好放在手边，准备一会儿去找个垃圾桶扔掉。
华宝久久等不来回应，变得有些意兴阑珊：“算了，等晚上我直接去问他好了……”
其实他对钟子期的话也只是有选择性的听一半漏一半，那些在钟子期看来华宝肯定可以听懂的隐晦的警告与劝退，对他没有造成丝毫影响，他照样吃着熊心豹子胆，求索心切。不过自这顿饭之后，比起探究掰弯束慈的可能性，束慈这个人本身以及他和钟子期之间的故事对他的吸引力反倒更大些。这又是直觉告诉他的，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晚上？你们住一屋了？”
“没有，我们约好了通宵练舞，”一聊正事，华宝就像个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脑袋，“还不都是为了明天么！我倒是想跟小慈慈住一屋啊，现在他住最东边，我住最西边，牛郎织女都比我俩在走廊里偶遇的次数多。要想见面就只能约着一起练习……啊啊啊练习练习天天练习，”提起这两个字他就开始哭天抢地，“活着太难了！破主题曲我都快听吐了，起床铃也是它，大清早的简直就是在轮/奸我的耳朵……”
钟子期若有所思地沉默着，等华宝的哭嚎声变小了，忽然开口：“那个，如果你想找束慈夜谈，是可以直接去他宿舍占他床位吗？还是怎么着？”
这话问得莫名其妙，华宝木讷重复，似乎还没能理解题意：“夜谈去他宿舍占床位……嗯？我能吗？”反应过来后，他顿时被点亮了灵感，贼兮兮的笑容再次浮现。
“对啊，我就是在问你，你能吗？”
华宝嗅到了一丝古怪，眯缝起眼睛观察钟子期的表情，却半天没有收获：“我觉得……你这是在套我话……”
“不要你觉得，你就直接回答我，”钟子期面色平和，却坚决要他一个答案，干脆换了种更直接的问法，“住宿守则上有说严禁串门吗？就比如被发现了会受罚什么的。而且怎么才算被发现啊？我看也没有查寝的人啊，难道是用摄像头监视？不对啊，我记得节目组说过除非有拍摄安排，否则晚上睡觉会关闭摄像机电源……”
他一个人自问自答，把华宝晾在一旁。
华宝最不喜欢没有参与感的事情，趁着钟子期陷入沉思，着急插话进来，发表了自己的看法：“应该不会有人管吧，估计想睡哪儿睡哪儿，不是还有人直接在练习室打地铺吗？小期期嗳，你这问题问的有点东西啊，串门也就算了，还要爬人家床，”他越想越有画面感，“两个大男人挤在一起，难道还要深夜裹个小被子说说话聊聊天？哇，你瞅瞅，我胳膊上鸡皮疙瘩起来了……”
钟子期拍掉华宝举向自己眼前的胳膊：“都能跟束慈躺一张床上聊天了，你还不乐意？”
“看看，这就是对gay的偏见！”华宝瞪起眼，“我也是有底线的好吗！别说是束慈，你就是把马特波莫扔我床上陪我聊天我都不乐意！只看不吃，我告儿你我特别受不了这种虚伪的人！”说着还拍一下桌子。
钟子期语塞，他还能说什么，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华宝在他面前放飞自我并且越飞越高。
华宝老道地往后一仰，靠在椅背上，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继续说：“而且这么跟你说吧，你这假设根本不存在，有床不睡莫名其妙非要挤一个被窝？跟你讲，甭管男女，只要想爬你的床，那肯定就是暗示了。暗示你懂吧？说白了就是想睡你但不好意思明着开口约所以先装纯情骗你躺上床之后再看情况决定要不要霸王硬上……”
“打住！”钟子期一声厉喝，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华宝连气都不喘突突突地说，那些污言秽语已经大张旗鼓地钻进他脑子里，钟子期无奈地捏住眉心，强迫自己保持优雅不失礼貌的微笑，决定最后再挣扎一回，“那只是你们2%的人的想法，其实还是裹着小被子说说话聊聊天的可能性更大。”
华宝已经准备收拾东西走了，他将空水杯摞在餐盘上，闻言，随口作答：“还真不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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